過橋喔!所有的人都愛過橋喔!毋通落勾喔!跤步細膩(sè-jī)喔!毋通予溪仔水沖去喔!過橋喔!有路行路,無路過橋喔。 我跟在隊伍後面,遠遠的跟著,領路的黑衣黑紗手提紅燈籠的女人走在路中央,兩側種有芒果樹,沒有像火燒庄舊路那樣的茂密,稀稀疏疏的,原本跟在後面的人,都跳上芒果樹,一棵樹飛過另一棵樹,雙腳都沒有踏在地上,我看見最近的一棵芒果樹上,蹲著一個隊伍裡的男人,在樹上好像在看什麼,我緩緩移動到他的後方,盡量跟他一個角度,才發現男人專注地在看芒果樹枝葉根枝葉的縫隙,從那個縫隙看去,是一個紅磚牆角的畫面,男人視角躲在牆角旁邊,看起來是一座三合院的老式房子,中間的大廳有四個人正在做觀落陰的儀式,廳前坐著一位阿婆,雙腳赤裸,眼上矇著紅色布條,旁邊的法師叫阿婆喊名字,阿婆喊: 「阿富,阿富矣喔,緊來看阿母喔,緊來揣阿母喔,緊來共阿母講你佇佗喔,阿富矣喔!」 阿婆喊得聲嘶力竭,邊喊邊哭,重複了十幾次,阿婆終於喊不動。法師問她有沒有看見什麼?阿婆蒙著紅布搖搖頭。透過樹枝縫隙偷看的男人眼淚爬得整張臉都是,不停哽咽,忍不住喊: 「阿母,阿母啊!我佇遮啦,你袂閣按呢哭矣啦,毋通按呢啦。」 縫隙裡的觀落陰儀式已經停止,阿婆取下紅布,眼睛紅腫,什麼也沒聽見。 ──引自 張嘉祥《夜官巡場》小說,2022年,九歌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