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手傳媒
影人專訪
專訪演員謝佳見│我跟角色是同一顆心,無法抗拒當演員的自虐感
拍手編輯部
225
2018/01/18

還記得當年看《16個夏天》,被汪俊杰的俊帥臉龐吸引,一面好奇這位演員是誰,一面訝異他怎能把汪俊杰從癡情到扭曲的性格轉變揣摩地那麼成功,讓人不寒而慄,感覺下一秒,浪漫愛情劇就要變懸疑片。

正是那時注意到他──謝佳見──來自馬來西亞的演員。他的演技大概也嚇著評審,立刻以《16個夏天》一舉入圍金鐘獎最佳男配角,成為第一位馬來西亞籍入圍者,可說是海外來台發展的演員中,數一數二優秀且幸運的。

來台發展近5年,謝佳見用行動證明他不是光有一張臉的花瓶,他可以為了表演,遠赴他鄉築夢踏實;是個野心十足的演員,誓言定要拿獎。他把這一路走來寫成《第二個家 見》,包含演員必經的孤單、等待、對影視生態的適應等,相信演員們看完會很有共鳴。這是他想對同路人說的話,也要讓粉絲知道謝佳見之所以為謝佳見。

從打擊中學會鬆、慢,孤單可以成為表演的養分

看完整本書,首先好想問謝佳見:「你是不是很寂寞?」

「孤單」不停在他的文字中探頭,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是由孤單構成的。對此,他靦腆說:「我覺得孤單沒什麼,小時候我會跟空氣聊天。」

孤單,是一種情境,是一種累積。生長環境讓謝佳見成了害怕人群、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來到台灣後,才開始在街上走路。」此話一出,讓人以為在開玩笑,謝佳見正經解釋,他沒有安全感到去哪都要開車,連到對面馬路買東西也是。

但也因缺乏安全感,謝佳見做每件事都卯足兩百分的力氣準備、表現,永遠嫌不夠好,就怕稍有鬆懈,便全盤皆輸;像牛一樣猛衝,卻忘了收放,不敢停,也不懂如何停。

這樣有些神經質的他,還為自己加了個形容詞:犯賤,每次都非要遇重重打擊才能茅塞頓開,例如2016年時,他終於在打擊下學會「鬆」和「停」。

那時的謝佳見在台已小有名氣,卻被負面新聞纏身,飽受攻擊、烏雲罩頂,讓本就不善言詞、與人交際的他更加委靡,別說是與台灣媒體打交道,他根本沒輒,層層誤會交疊,狠狠地從演藝圈寵兒的位置掉下來。

一摔驚醒夢中人,謝佳見直呼:「我比較被動,就是一定要很重地掉下來、很墮落、有外在的刺激,才能歸零,反省不要再踏錯。」他發現,不能再自我感覺良好、不能再盲目猛衝,否則,遲早會失去自我,也難有新的創作火花迸發,徒增痛苦。

有了這股覺醒,他終於迎來心態、事業等人生的重置。學會「慢生活」和適度放下,一切撥雲見霧。

現在的謝佳見,面對媒體、負面消息坦然許多,也懂得去解釋和分享。他說,心開了,想事情的空間變得比較大,不會鑽牛角尖或一意孤行,「我覺得這對表演者來說很重要!」過往的焦慮、壓抑、工作壓力,幾乎消磨掉他天馬行空的能力,如今慢慢回來了,他笑說,不阻止自己想像,一面也當作生活中的表演練習。

心態轉向,孤單也就不那麼折騰人了。對謝佳見來說,任何的負能量如墮落、寂寞、窮困等,都成為他表演的養分,成就更觸動人的表演,畢竟,那都是曾有過的生活。「與其說孤單,不如說重新開始。無論要承受多少孤單,一切只為了碰觸到夢想。感謝孤單的磨練,沒有後悔。」他在《第二個家 見》中這樣回望孤單的從前。

學會慢、鬆、與人接觸後,伴隨的還有「機會」的增加。

謝佳見笑認懂得交朋友的自己很「健康」,「以前我會覺得別人對我好,一定有目的,所以我也錯失很多很好的機會,譬如說人家要捧我的時候,就會擔心。我是一個不相信不勞而獲的人。」過去,他對人充滿戒心,心開闊伴隨的眼界廣,讓他知道,把握機會、相信機會、讓機會變成對的,是更重要的一件事。

與角色零距離,享受當演員的自虐感

「每當遇到不順遂的事,我都相信一定是我還需要鍛鍊某些品格,或者即將面對更大的責任,需要更多考驗來磨。我告訴自己,既然我無法改變這個環境,只能盡力改變自己。方法就是全心投入表演,藉由戲劇角色傳遞想法與意念,每個角色都會從中找到貼近自己的部份,與角色取得溝通上的平衡,從心底而演,展現人物的性格。」──摘自《第二個家 見》

慶幸謝佳見學會把挑戰視為進步的必需,就像在玩超級瑪莉,必須邊跑邊跳邊充實自己,可能會跌倒、會重來,才能一路打到魔王關。路程中,那些依然言不由衷、壓心底的,就交給角色去說。

這跟他學習表演的過程有關。他幾乎沒上過表演課,場上的角色就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老師。

從選秀節目海選出身的謝佳見,沒上過任何表演訓練,都是靠自己上戰場實戰摸索;他坦承自己也不喜歡透過觀摩他人表演來學表演,皺眉說:「看了就想模仿,我會很彆扭,盡量讓自己像張白紙,用心讀劇本、揣摩角色內涵就好。」講到這裡,他又重申一次,作為演員,擁有讀劇本的領悟力和想像力,非常重要。

「曾經效法其他演員寫角色自傳,但就算寫了,我也不覺得這個角色就是那種人。」謝佳見決定還角色自由,讓角色在自己的想像力下長出個性和血肉。他會反覆讀劇本,直到像在讀自己的生活。他說,這是一種「自然」,能自然思考角色為什麼這樣做、自然演繹角色的日常小動作、自然變成角色;表演時,他一定會把「為什麼這樣做」的重點寫下來,於角色中投入自己對生活的想像,同時,也透過劇情的發展,去認識不一樣的生命觀、價值觀,找到更多學習人生的可能。

這樣與角色的距離不會太近嗎?只見謝佳見一派輕鬆聳肩說:「我們就是同一顆心啊!」即便下戲後很難抽離,但他認了這是當演員的宿命,「演員本就是自虐、精神傷害的職業,這場要哭、那場要笑、等下又要瘋,不是嗎?」他笑說,若刻意跟角色保持距離,就會變成在「演」,自知會非常矯作,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遑論去說服觀眾。「我非常享受這種自虐,沒辦法拒絕。」眼前又是一個痛並快樂著的演員。

從馬來西亞一路闖蕩到台灣,謝佳見也演了超過十年戲,問他認為表演好的關鍵是什麼?他謙虛說自己還不夠格答這個問題,推拖之下才害羞答:「徹底墮落一次吧!」他認為,讓情緒真正走過一趟極端,痛過、墮落過、絕望過,才能懂得真心的快樂,擺脫「演」,讓角色的生命到位。

目標得獎,對自己每個選擇負責

入圍過金鐘獎,謝佳見一點也不「夭鬼假細禮(台語,指想要又裝客氣)」他自信說,下一個目標當然是得獎。演員需要肯定,他認同,觀眾的回饋、獎項都是再實質不過的肯定,是進步很大的原動力。

他也想透過拍手Clappin對那些懷抱演員夢的人說,不管你來自海外還是本地,都要記得勇敢和堅持,「像一頭牛撞過去就可以了,也可以說像一隻老鷹,就是不要放棄,但不要過度執著。」謝佳見總對自己的表達能力沒信心,字字句句講得結實,不時反問這樣講對不對,生澀中很多真誠。

生活節奏調整得宜,隨之而來的從容讓他好似柳暗花明,突然擁有太多可能性,例如他開始學插花。倘若有天不當演員,他想開一間英式風格的花店咖啡廳,因為著迷於安靜專注做一件事的感覺。他很可愛地強調,是鮮花、不是乾燥花,他喜歡觀察生命的遞嬗,話鋒一轉,「但我自己很怕老!」矛盾但直率得可以。

「人生不是用『如果』組成的,人生只能用一個接一個的『選擇』構成。每一刻都無法重來,一旦原地踏步、自我懷疑,就限制了自己,必須藉由不斷進步,反覆修正細節。」

他在書中這樣寫著。

或許這就是謝佳見的成長,也是他的生命經驗帶給大家的啟發:當看透了生命關卡其實不過都是對自己負責的選擇題,倒也沒有選錯的問題,只有要不要選擇,及選了有沒有好好往前走,就無怨無悔而無所畏懼了。

《第二個家 見》│謝佳見│凱特文化│2017/12/20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