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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
【CIELO】 八歲女孩生吞魚後用石頭砸碎父親頭骨
Ting 張婷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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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5

一條魚、一隻神鷲,和一個孩子把世界重新啟動的方式.........為什麼一部連導演都說自己「不知道在拍什麼」的電影,卻深深打中了我。

今年在 Calgary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CIFF) 的片單中,我遇見了《CIELO》。這部電影在全球多個奇幻影展獲獎(Bucheon、FANT Bilbao、Splat! FilmFest…),在國際影評間被形容為「神秘、殘酷、卻奇異溫柔的作品」。

對台灣觀眾來說,片名 CIELO 可能不熟,但它在西班牙文裡的意思很簡單:天堂。《CIELO》中的「天堂」,與宗教教科書裡的版本不同,它沒有天使在高天歌唱,也沒有基督展開雙手歡迎你;它只有兩具死去的屍體、一條死去的魚,還有一車在山間墜落的女摔角選手和堅持能抵達天堂的八歲女孩。那是殘酷與奇蹟之間的一條狹窄小路。

開場就讓人坐直:生吞一條魚、舉起一顆石頭

電影一開始安靜到不可思議。保利維亞的高原、有湖水、有艷陽,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幾秒後,安靜被打穿——八歲女孩生吞一條魚,接著用石頭砸死她父親。

旁邊的老公悄悄一下: 「這片不是叫《天堂》嗎?」我回他:「有些人要先殺掉地獄,天堂才有入口。」《CIELO》的暴力不是血腥,而是求生。是孩子被迫懂事,在世界傷她之前,她先替自己選擇活法。

或許這部電影不是一般的奇幻,更像是現代寓言。

一個女孩,相信自己能帶母親去天堂

導演 Alberto Sciamma 在映後談說,他拍片的起點只是:「我腦中有個畫面——小女孩吞下一條魚。」

沒有故事、沒有論述、沒有邏輯。他說自己也不知道到最後會拍成什麼。我非常喜歡從「純影像」開始的電影。因為那種創作方式會長出更本能、更誠實的作品。

而《CIELO》的核心,就是這麼本能:一個孩子真的相信,她能帶著母親走向天堂。不是比喻,是字面上的相信。這個信念,是這部電影的心跳。

《天堂》電影預告片

魚:從信仰符號,到女孩生命中的第一個神蹟

對台灣觀眾而言,這部片中的魚值得特別細說。

在早期基督教裡, 魚(ΙΧΘΥΣ)是信仰的象徵,是信徒彼此辨識的密語。那是一個「天上的記號」。但在《CIELO》裡,魚的角色更進一步——魚在天空出現,也在女孩的肚子裡出現。

這兩者都不是隨便拍的。因為女孩有一個設定:她親吻過的死物會復活。她嬰兒時期的第一個神蹟,就是讓一條死魚復生。

於是,那條魚成為:

  • 她「神性啟動」最初的見證者
  • 她靈性的秘密對話對象
  • 她吞回肚子裡的使命與力量

魚的象徵是雙向的:天上的魚,是神在注視;肚子裡的魚,是孩子在回應。

又或者,她就是那條魚。

這是《CIELO》最深刻、也最美的宗教美學之一:信仰既從天而來,也必須在人的身體裡重生。

這和我的宇宙觀相符合,人有神性,神有人性。

神鷲 Condor:女孩神蹟的第二個見證者

如果魚是她的第一個神蹟見證者,Condor 就是第二個。在安地斯文化裡,神鷲是「天界的使者」,能把祈禱送上去、把神意帶下來。

電影中的第二次神蹟,是由一旁的神父見證。因此,神鷲的象徵不只是「高飛」「神性」而已。牠是天空派來的旁觀者。牠替天界確認: 「是的,這孩子身上,有什麼比人更大的東西在運作。」

女孩的旅程因此建立了一條完整的靈性軸線:

  • 水底的魚(第一個神蹟)
  • 天空的神鷲(第二個神蹟)

女孩在兩者之間行走,像是一個還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小聖徒,在命運裡緩慢摸索著力量的形狀。

我為什麼忘不了這部片?

老實說,我沉澱了幾個月。因為我當下真的不知道導演在拍什麼。畫面太美、衝突太猛、象徵太狂、有些段落甚至怪得很有邏輯。

導演後來也說:「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拍什麼。」結果他這句「不知道」反而讓我越想越覺得:!他拍得好看得要命!!

這部片把一件難以說出口的真理拍得非常溫柔:每個人,都曾在生命裡某個時刻,想把自己或愛的人帶往一個「更好的地方」那個地方可能是希望、安全、信仰、也可能只是「拜託,明天比今天不那麼痛。」這種信念,正是電影、劇場、表演藝術最能打動人的核心。

我想或許天堂就是一種「往上走」的衝動。當你在最痛苦、最黑暗的時刻,還願意抬頭看天空,那一瞬間,你就已經抵達了天堂。

倫敦記者採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