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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人專訪
專訪演員連俞涵:沒派上用場的準備都將成為「暗場」,是支撐角色的骨架
拍手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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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24

才剛推開門,薰衣草精油的香味撲鼻而來,連俞涵睜大雙眼驚呼:「這裡好香喔!」隨即開始研究起門邊的大型裝置,東看看、西問問,像個好奇寶寶。

離開角色的她,習慣隨時打開五感,接收俯拾即是的靈感,將所有體驗妥妥地收在心裡,抑或化作隻字片語,散落在文字、對話與未來的表演中。

我們從表演一路聊到日常瑣事、熱愛的手作與閱讀,還有讓她備受感動的戲劇作品;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連結成線、組織成面,最後又繞回起點,頓時明白,生活與戲劇環環相扣,「從細節走回表演」,或許便是連俞涵成就角色的心法。

演員能做的就是盡力、不斷練習

距離上次接受拍手訪問已是四年前,當時連俞涵正因《奇蹟的女兒》苦練台語,為了化解緊張,她跑進山裡調劑身心,這次在公視與客家委員會合製的《茶金》又面臨客語挑戰,是否又躲進山的懷抱?她搖搖頭無奈表示,去年疫情剛起,人們都往山裡群聚,於是她待在山下,做自己能做的事。

由於手中僅握有人物及故事大綱,熱愛手作的她便想著先從背景「茶」下手,透過捏陶製作茶壺來接近角色,「這樣要泡茶也比較熟練!」信心滿滿的她,認為屆時一定用得上。

殊不知收到劇本後,發現自己飾演客家千金「張薏心」(連俞涵都暱稱她為「小吉」,客語為「小姐」之意),縱使自幼被茶包圍,卻事事都有人打理,根本勞煩不到她親自泡茶,「啊!準備錯方向了。」她苦惱地倒抽一口氣,隨即展露爽快的笑容:「沒關係,我有這個心意嘛!」她解釋,製作茶壺並非易事,得計算收縮的乾濕度、讓壺身與壺蓋密合才能使用,即便成品未派上用場,這段「從無到有」的過程已帶給她很大的內在力量。

「在還沒有被捏塑成形前,陶土就只是一塊土;還沒窯燒出來之前,你也不知道它會變成什麼顏色、有沒有成功貼合。演員也是一樣,有些角色可能跟你原本的質地比較不像,也不知道剪接後的成果會是什麼,只能盡力、不斷練習。」

為了讓自己更容易被形塑成各種樣子,連俞涵下苦功補上不足,避免一邊思考、一邊表演,導致角色靈肉分離。

「畢竟都經歷台語的地獄了,客語不過是另外一個地獄。」她笑說,讓自己回到孩子牙牙學語的狀態,解鎖一個個日常詞彙和語意。當一切回歸到「學習」,地獄也能探索出樂趣,甚至修補了一些「遺憾」。「我蠻慚愧的是,我媽是鋼琴老師,可是身為她的女兒,還有我弟和我妹,沒有一個人會彈。」原來《茶金》的魔王考驗還有「鋼琴」,此次透過角色承襲這份才藝,或許多少能讓她的母親感到欣慰吧!

女性角色只能柔弱嗎?遭逢變故只會哭嗎?

準備好角色的外在設定,回到內心狀態的處理,連俞涵有感,無論是不是時代劇,女性面臨的議題始終大同小異,「『幾歲要結婚』、『希望你嫁個好人家』,當你很愛你的家人,可是沒辦法符合這個期待,那個小小的痛苦,不管是 1949 年還是現代的女生都會遇到。」

《茶金》劇照(公視提供)

「張薏心」的特別之處在於,她將從傳統思維中破繭而出,成為能肩負家族事業的女商人。如何舖陳細節,讓劇情後段的反轉不突兀,成了連俞涵最大的挑戰,「很擔心前期比較壓抑的階段,若沒有太多語言上的表達,會讓大家看不出來這個角色在想什麼。」她的擔憂不無道理,前期的「張薏心」連出場機會都少,可連俞涵還是必須讓大家相信,即使「張薏心」沒有被賦予任何權力,她的內心仍有股強大意念,願意在必要時刻挺身而出。

特別是「張薏心」的父親——郭子乾飾演的「吉桑(張福吉)」——事業成功、為人海派,看似風光,卻在時局震動下面臨負債危機,作為女兒如何力挽狂瀾,照顧自家員工及茶農?為了呈現「不得不堅強」的一面,連俞涵與導演討論後,決定刪除多場哭戲,「就我的理解,她每次面臨的都是突然且巨大的事件,真的沒時間感傷,所以我希望『小吉』不要這麼輕易掉眼淚。很多女性角色常被賦予某種柔弱或感性,當然的確很多這樣的狀態,但當女性面臨這麼危急的時刻,她除了哭,還有沒有別種可能?」她拋出提問,並試著藉由角色回答,希望透過此次詮釋展現不同的觀點與性別面貌。

《茶金》劇照(公視提供)

無關緊要的小事,都能讓角色更真實

如此在意角色的立體度,除了是身為演員的專業自覺,另個原因就是《茶金》的故事靈感源自許多真實人物,更讓連俞涵有股使命感:「我這代是再創作、新視角,可是當你聽過原型人物口述、看到姜家人的照片及資料、知道這個人真的存在,就會覺得在創作角色時,也要讓她活生生的。」

要讓角色變得真實,知易行難,連俞涵認為,得從「細節」著手。

她以韓劇《請回答1988》為例,透過還原被時代淘汰的器具、生活方式,還有瑣碎的日常互動,都能引領觀眾回到那個年代,「日常就是環境跟細節的累積,你不能脫離生活就去了,結果連水怎麼煮都不知道。」她列舉戲中吃飯、吵架、打鬧的片段,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卻在時間的洪流中,成了建構情誼的青春歲月,這也是連俞涵在拍攝時代劇時特別留意的地方。

不僅如此,她還會準備適合的老物件來貼近角色的習慣。先前在公視《奇蹟的女兒》送給「林昭免」一條金手鍊,此次為了「張薏心」去尋找年代相符的古董錶,並依照時間推移換上不同的款式。「我還有買文具送小吉!」她難掩興奮地分享自己所挑選的印泥與沾水筆,即便最後戲裡沒有拿筆寫字的場景,她無所謂,因為「沒派上用場的準備」都將成為「暗場」,變成支撐角色的重要骨架。

演員有必要閱讀歷史、建構史觀

既然生活是一切的基底,下戲後的連俞涵又是如何經營自己的日子?除了以捏陶、金工、裁縫等療癒身心,她還喜歡泡進書本的世界,讓每一位作者成為她的嚮導,穿梭於各個時空與想法。這次演出《茶金》,她也特意挑選了描寫飲食的《府城的美味時光》作為參考書單,作者辛永清不僅和「張薏心」同個年代,亦為大戶人家的千金,讓連俞涵更有方向去窺探過往的生活型態,讓自己的想像更貼合角色的現實。

當熱愛閱讀的連俞涵碰上同類溫昇豪,很自然地就化身為「張薏心」對「KK」的崇拜,「他(指溫昇豪)真的是個非常、非常有內涵的人,他看很多歷史相關的書籍,把 KK 的背景大解構,還有他承受的失落、身不由己跟沒有歸屬感⋯⋯真的要很多東西撐起來,不是只有看劇本就可以背負這麼多歷史交錯的東西。」她感嘆,溫昇豪在演出前,就彷彿把自己準備好是 KK 了,這給她諸多省思,無論是否接演時代劇,閱讀歷史、建構史觀,絕對有其必要。

於是,連俞涵在防疫期間報名了線上課程,透過文學分析展望歷史,讓自己未來在劇本解構上能更透徹且深入。「就跟捏茶壺一樣,都是一個學習。」她深信,或許起心動念是為了角色,最終都將回到自己身上;無論是純粹覺得好玩、紓壓,還是想透過其他角度認識世界,付出過的代價、時間都將成為養分,甚至成為新的連俞涵,不會白費。

《茶金》播映資訊

11月13日起,每週六晚上九點於公共電視、客家電視播出,並於公視+、中華電信MOD、Hami video、Netflix(台灣)、LINE TV、myVideo、CATCHPLAY+(新加坡、印尼)上架。

採訪、撰稿:黃羽萍

編輯:呂嘉薰(薰鮭魚)

攝影:楊雅晴

場地提供:La Primera覺萃植氛概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