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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30

專訪新演員于聲國:表演是場等價交換,我在裡頭感覺自由

2017至2019年,于聲國隻身前往北京、橫店等地演出古裝電影《聊齋之極道天師》和《蛤蟆神功》,離鄉背井追求電影夢,累積經驗亦自我磨練。除了拍電影,他也曾參與樂團告五人〈與海無關〉、蔡依林〈PLAY我呸〉的MV演出,近期則跨足劇場,在《單向封鎖》、《非常上訴》中皆有精彩演繹。

回頭聊上述表演經歷的起點,于聲國笑說:「從前,我一直是很照規矩做事的孩子,大學四年只因為睡過頭缺席一堂課,我總覺得,我必須一步步完成社會的標準規範,完成後,我會知道我能成為什麼。」

從前的他沒自信,不相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直到一場車禍,撞出對表演和自由靈魂的追求。

下一次可能沒這麼幸運,想做什麼就快去做

「那一撞,好像把那些規矩、框架跟不自信撞出我的身體。」十字路口,于聲國騎著摩托車準備直行,下一秒睜開眼,自己已經滿身傷躺在救護車裡。與死亡擦肩,老天爺沒奪走他的性命,下一次可能就沒那麼幸運,讓他開始自問:「我要的到底是什麼?要不要趕快去做?」

這場車禍逼于聲國跨出從前躊躇不前的迴圈,生命可貴也脆弱,在有限的人生裡,他決定放手一搏。他加倍努力地復健,當學長邀請赴北京工作,做個跑龍套的角色,他不做他想一口答應,抱著「也許只有這一次」的不願悔恨的衝勁,2017年,他真的一人去北京闖闖。

意外在于聲國的身上留下傷疤,更重要的是那些看不見的轉化,一點一滴在他內心發酵。「這次經驗讓我覺得自己有故事了,『它』真的存在我身體裡,疤也還在,身體偶爾會隱隱作痛,會一直提醒我:『我已經走過這個,接下來沒什麼不能走過的。』」不管多困難,他決定要繼續追求表演。

回想最初,于聲國與表演的相遇,以黃梅調起音,中間綴著孩童快樂的笑聲。「我幼稚園的老園長很喜歡看黃梅調裡的一段戲,畢業時他就教我演,那是我第一次站在台上演戲,能逗別人笑,我感覺很快樂。」

大學填志願時,他想起童年回憶,選填中國戲劇學系還隱隱抱著發揚國粹的心意,直到明白自己不是練家子的料,回歸初心問自己:「表演對我來說是什麼?」記憶裡的笑聲給出了回應。自始至終,他就想透過表演,帶給別人歡樂,這約莫也是種命運牽引吧!

我與表演彼此互文,活出自己的真實人生

很純粹的,他想帶給觀眾情感上的共鳴,即使遠赴北京、橫店拍的作品不會上院線被更多人看到,他仍感謝自己能成為陪伴一小群人茶餘飯後的休閒,把娛樂、笑容帶進他人的日常。獨自離鄉背井當異鄉人,他回想起來直喊苦,可苦裡有珍貴的學習與體悟,譬如拍片技巧,懂得思考走位、鏡位;甚至是現場的各種狀況,「也曾遇到當天改劇本、當天就要演,感覺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大幅躍升。」

除了實戰經驗,于聲國也從閱讀學表演,特別是作者高行健的《論戲劇》影響他很深。

「書裡說到,表演要適時地拉開距離來看自己。我就會在演戲的時候,想像有第三隻眼睛在關注,用遠觀的角度觀察自己的表演,這時候就會懂得不只專注在表情、情緒,演戲時的肢體與身段也很重要。」

在異地拍攝時,于聲國坦言,當地的工作氛圍十分高壓,拍攝天數也卡得很緊,他觀察到,當地演員常能一秒就哭,台詞、走位一秒到位,他稱他們為「戲匠」,因而明白作為演員有很多型態,有人專注於表演的精神,亦有人琢磨著表演的形式,而他期許自己,能向不同的演員學習,並時時謹記在心:「在表演中保持真實的東西。」

從前,他以「尊敬」的心態看表演,覺得表演能觸碰到很高、離生活圈很遠的事,漸漸地,他發現,「我的生活影響到表演,表演也影響到我的生活,這都是互相的。」

他分享2019年演出舞台劇《非常上訴》,他為戲而深入了解白色恐怖的歷史,「我會想知道,過去發生什麼?影響了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回家一問,我爸說我爺爺被抓去過。我才知道,原來看似遙遠的歷史事件,是跟我的家族、生命有關聯的。」

當時,于聲國感受到戲劇強大的連結力量,因為表演,他與台灣的歷史文化,甚至是自己的血緣、生命經驗更貼近,而這樣的貼近形成漣漪,透過演員身分傳遞出去。

「我開始生出一種責任感,我想讓這齣舞台劇被更多人知道。因為,這跟我有關係,跟你們也一定有關係。那就是戲劇給我的影響,我會更宏觀地去看自己、看台灣與文化。」

于聲國是誰?當我找到答案,我會成為更深刻的人

感動地發現戲劇與大眾的連結力量是如此深妙之餘,于聲國熱愛表演的其他原因是另一股對生命更高層次的追求:「表演時,我可以暫時不要當我,我可以很自由地去演繹角色。表演表面上是被角色限制,但那刻,我的靈魂是自由的。」

他思索一陣,緩緩開口,「我覺得,我裡面有一個更深層的人。可能還是會恐懼最真實的我是不是大家不想看,所以我會穿上一些形象或角色的框架,但我也很渴望,最真實的我能出來與大家見面。」

作為演員,于聲國認為,每個演出的角色都有屬於演員自己的一部分,「所以我才能詮釋出來,可能我心裡有殺人魔、有女性的特質,我都可以找到那些角色的動機,每個角色都可能是我,但這麼多的我以後⋯⋯」

他陷入長考,那卸下演員身分的「我」呢?「我到生活中,都還會覺得我是一個角色,譬如,我要扮演兒子、男友、哥哥,有我的形象跟目標。」他聳肩笑說不知道這跟星座有沒有關,巨蟹座的于聲國突然戲癮發作,試圖調和快要過於感性的局面,「就像螃蟹打開裡面滿滿蟹黃,天啊太美味了,會被吃乾抹淨!」搭配吞嚥口水的音效,他詼諧地說出心裡話,「那裡面太柔軟了。我很害怕被剖開來,想把最核心的我保護起來,如果脫去這些角色,那于聲國是誰?」

從想做什麼?能做什麼?至今,于聲國開始思考「我是什麼?」他不停在思考,也因此不停在前進,「我覺得表演是我的志業,就算一路走來很辛苦、挫折,我也沒想過去找別的工作,我沒有放棄掙扎。我想那是因為,我沒辦法在其他工作裡,找到在表演裡互相的感覺,表演帶給我的、我帶給表演的,有等價交換、互相成就,它讓我釋放、它讓我自由。

表演是他試圖靠近自己的途徑,只要懷著問題意識「于聲國是誰?」的一天,他便會往前成為一個活得更加深刻、更有層次的人。



採訪、撰稿:吳孟倫

編輯:呂嘉薰

攝影:楊雅晴


#于聲國#演員#表演#影視新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