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新演員莊芝翔：不為了工作而表演，表演本該快樂而充滿驚喜

照片裡的新演員莊芝翔戴著哆啦A夢手掌似的拳擊手套，做出一個防禦的標準動作，臂膀弓著像隻貓，但從手套間穿透出來的眼神很凌厲，靜靜的一張照片，彷彿千言萬語。

「我需要表演，因為我喜歡說故事，說那些自己說不出口的，說角色想說的，和角色同喜同悲。」

她的自白很有趣，表演成了一種主動的需要，但背後的動機並不是為了展現自我，倒比較像是「退守」──願意卸下自我，與角色站在同一陣線。這不是那種絕對熾熱的入行宣言，卻畫出一道進可攻、退可守的能量場，正如她照片中的預備姿態。

一朝踏上舞台，必定終身愛上它

其實，「拳擊女孩」與表演的相遇很偶然。在她高一那年，屏風表演班正籌劃新劇《女兒紅》，為了尋找大批群眾演員，特別在北中南各找一間高中合作。莊芝翔當時是台中青年高中影視科一年級的學生，對於「表演」兩字還一知半解，就被屏風表演班敲鑼打鼓的陣仗給深深吸引。

「雖然我們只是沒有台詞的群眾演員，但屏風每週都派一位『老師』來協助我們排練，當時的『老師』就是陳竹昇大哥。」莊芝翔輕輕地回憶，除了這位後來的影帝，她當然也見到屏風的「劇場國寶」──集編、導、演於一身的李國修老師，並記下她所聽到的第一句「國修金句」：

「你一朝踏上舞台，必定終身愛上它。」

當時的她把這句話懵懂地抄寫在心中。「我也很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覺，這是我從小到大唯一做得還不錯的事！」李國修的話引著她走完高中，然後，她以零舞蹈基礎的條件考進戲曲學院綜藝舞蹈科，「吊車尾考進去的。」她笑著補充。

莊芝翔另一階段的表演修煉，就在戲曲學院展開。「芭蕾、現代、踢踏、太極導引，還有民俗舞，和基本的翻滾跟雜技。」就像一塊海綿，她同時也申請到屏風表演班的實習機會，參與《六義幫》的演出。當她踏出戲曲學院的校門，已是十八般武藝，等待一展長才。

然而，就和大多數的表演工作者一樣，最常面臨的考驗，就是等不到「考驗」。表演的機會不是天天有，演員收到的任務，大多是等待。她當了一陣子自由演員，被李國修老師延攬進屏風表演班擔任專案助理，命懸一線的漫漫表演路，出現了轉機。

「跟在老師身邊學了很多，不管是做人處事或生活態度，但我很清楚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這是她此生僅此一次當上班族的時光，也是這一年十個月，讓她確定自己離不開表演。

先天敏感，能分析也能說故事

對於表演，莊芝翔散發一股細水長流的篤定，「我懷疑自己就是個高敏人。」她在電話的彼端說著，聲音很溫柔，這端的我好像可以看到她笑瞇了眼。

「我對人的情緒和態度都很敏感，學戲劇後開始會分析劇本，每句台詞之下都有不同的動機和潛台詞，有些人可能言不由衷，說著對不起，但心裡罵著髒話。」

舞台劇的劇作家往往在編寫劇本時就考慮好一切設定，大部分的劇本台詞都不容更動，相較之下，影像表演的劇本就存在較多的開放空間。「像這樣分析劇本跟文字的敏感度，好像對舞台劇劇本比較實用。」她慎重地分享自己的觀察。

先天對文字敏感的她，在生活中也不乏感觸。像是在通訊軟體上收到「嗯嗯」的回應時，就常讓她陷入長考。「對方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呢？是『收到』？還是『OK』？或者就只是已讀？還是『好喔』？」經過一番思量，她自顧自地推論：「對方一定是若有所思，或其實沒那麼認同，所以用看似認同，可是心裡還有其他想法的方式回應。」

鑽牛角尖與細思極恐大概只有一線之隔，前者惱人，後者服人；而我是被莊芝翔溫柔堅定的語氣說服了。她說，如果沒有從事表演工作，她最想做廣播人，她也化名「笑笑姐姐」與在東森幼幼台擔任「月亮姐姐」的好友合作錄製Podcast節目「故事愛牙牙」，以每集三分鐘的長度講一個小故事，或是簡單的台語、英語詞彙教學，陪伴小孩度過刷牙時間。

不想為了謀生而表演，這樣不會快樂

「表演現在已經成為我生活中無法割捨的一部分，雖然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我不想為了工作而做表演，我希望它做起來是開心、快樂、有成就感，可以從中獲得意想不到的驚喜。」

一番話讓人完全感受到莊芝翔的由衷，但當工作青黃不接時，她還是會迷惘，甚至自我懷疑。

「我今年已經33歲了（笑），30歲之前很容易陷入這樣的懷疑，它會像月經一樣，每個月都有小小的週期。」帶領她跨越這種「表演生理期」的，終究還是自己。

「當工作停滯不前的時候，我還可以做什麼讓自己前進？就是運動。」接觸到拳擊的她，發現人生並非山窮水盡，從抱石、自潛到滑水、滑板等，曾經的肌肉記憶，讓她整個人重新舒展開來。

「演員是一個需要高度使用身體的職業，所以我去學了很多不同的身體使用方式，感受我的身體和肌肉，運動會產生腦內啡，當你的身體對於你付出的努力有回應時，那也是另一種成就感，而且身體最不會背叛你！」

生活即表演，這也是李國修留給莊芝翔的求生祕訣──靜下來好好生活、好好照顧自己，就是表演最大的養分。

好奇問她，除了拳擊，現在最有把握的項目是什麼？她笑說：「我到現在還可以一百八十度劈腿，應該算是沒有對不起我的老師。」

雖然沒當面見到莊芝翔，仍能透過聲音充分感覺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即使是面對工作的高度不確定，她也會告訴自己：「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如果它不屬於我，一定會改期，或根本不會選到我。如果它是我的，我們就有緣份在這條路上相遇。」

拳擊是這樣的──身體有破綻，就容易被攻擊。表演工作亦是如此，你必須先把自己站穩了，再出擊！

☀ 了解更多，點看莊芝翔的演員履歷。

採訪、撰稿：鄭淳予

編輯：呂嘉薰

圖片：莊芝翔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