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重現154年前的福爾摩沙？《斯卡羅》團隊成員從沒想過「放棄」

由曹瑞原執導的公視史詩旗艦戲劇《斯卡羅》，新集數上映總是引發熱議，除了演員精湛的表演，畫面所呈現的精緻造型、美術乃至於動畫，都備受關注，讓人嘖嘖稱奇，更想一探究竟幕後工程有多浩大。

第一場《斯卡羅》線上分享會正邀請幕後團隊，包含美術總監許英光、造型指導姚君、視覺特效總監嚴振欽，及在劇中飾演社寮頭人「水仔」的演員吳慷仁與臺灣鎮總兵「劉明燈」的演員黃健瑋，一起跟大家聊聊如何透過各自的專業，重現154年前的福爾摩沙。

要重現154年前的臺灣，必須有所堅持

說起與曹瑞原的合作，多位與談者都是老班底了。許英光、姚君跟曹瑞原的合作始於《孽子》，嚴振欽、吳慷仁與黃健瑋則在《一把青》時與曹瑞原結緣，「當時導演就找我去聊天，說了想拍攝的故事（指《斯卡羅》），現在想想，從答應合作、現場執行到這陣子播出，真的挺不可思議的。」許英光寥寥數語就帶出這次的工作過程，實在像是趟奇幻之旅。

要呈現154年前的臺灣，姚君則直呼是個大挑戰；嚴振欽也知曉執行層面必定比《一把青》還複雜，但就是有種想完成這個作品的使命感。

「我們也是第一次經歷這麼龐大的需求，透過大量尋找與參考史實資料、書籍、國內外博物館的圖片文獻，為的就是了解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各民族的服裝特性。」姚君提及，劇中角色涵蓋原住民、漢人、客家族群、洋人、清兵還有美軍，需要分析相當大量的服裝資料，耗費很大的心力與時間做前期的田野調查，才進行後續的服裝模擬跟仿製。

許英光接口說道，在最初與曹瑞原、嚴振欽的討論中，就十分清楚府城與安平港是絕對要打造的地景，「一定要做安平港，而且要呈現出它的熱鬧氛圍，不然怎麼讓李仙得上岸？府城也是，不能只有原住民的部落，這樣當年的臺灣就不成立了。」許英光語氣堅定，為了讓故事更有說服力，還是要有所堅持。

負責後期視覺特效的嚴振欽，更是從製作前期就參與其中，確認有哪些人物或場景需製作，進一步跟許英光和姚君反覆討論建築物的材質或服裝布料，才讓後期加上的中遠景場景及模擬出來的人物更融入畫面，亦更加逼真。

從場景、造型到後製，關關難過關關過

艱鉅的工程，從前期的資料搜集、討論，一路延伸到執行層面。

許英光憶起，在臺南岸內糖廠打造府城，怪手一開挖才發現，糖廠舊址底下都是過去廠房地基的鋼筋水泥，導致美術組多花了一個多月才完工。而考量到原有海口容易因風浪起伏影響拍攝，社寮場景所處的出海口後來竟是許英光帶著團隊成員用攔沙壩堵出的人工湖泊！

「開拍前兩三天，因為東北季風把原本沒口河地形的沙堤給沖掉了，美術組只好每兩天就要去堵一次；也曾遇過颱風把停泊的兩艘船給吹出海，最後只找回一艘。」許英光笑說，不論是府城還是社寮港口，不只勞心力、時間，還花了相當高的預算。

負責造型的姚君則說，不論是原住民因階級不同而在服飾上有所差異，或清廷與美軍在官服、軍服上的服裝細節，都要做足史實考究。

「總兵大人身穿的甲冑在製作時最讓我憂心，透過資料確認甲冑樣式後，很擔心師傅做不出來，服飾上的四爪蟒紋刺繡都是手工電繡出來的，還要打上鉚釘。」不僅在製作戲服上得面對重重考驗，開拍後，造型組又有不同的難關得突破。像是第一集在泥濘地拍攝閩客大械鬥，收工後，不論是主演還是臨演的衣服，全都得清洗、整理，姚君說，那天整個團隊都忙到三更半夜。

至於，動畫特效的製作，除了前述要如實呈現建物與服飾的細節，還得後製修掉不連戲的天空或現代建築，嚴振欽還提到了兩大挑戰。

第一是劇中出現許多動物如梅花鹿、蝴蝶、老鷹等，都得靠動畫輔助；二則要配合外景戲的大自然力量，進一步去想像，如何「以假亂真」，達到真的很自然的百年前台灣，「像是要在遠景用動畫做出布帳篷或旗幟，都要先模擬不同布料被風吹的時候會怎麼飄動，如果沒有加這道工序，不會動的帳篷看起來就很假。」

幕後團隊打造出的環境，讓演員更專注

幕後團隊花費諸多苦心投入，實際參與拍攝的吳慷仁與黃健瑋最有感。

「每次要去社寮上戲都要先走過一座竹橋；一開始大家都走得小心翼翼，到後來就開始有人直接穿越溪水，你就知道所有群眾演員都已經融入那個環境中。」吳慷仁率先分享，在許英光領軍美術組打造出來的場景裡，所有演員自然而然就能入戲。

黃健瑋則說自己每次一到片場就開始梳化，「當你裝上辮子，感覺到有個重量拽著你，再穿上戲服後，整個人就有變化了，走路的姿勢也不同。」黃健瑋還記得，幾次只穿好上衣甲冑，腳上明明還蹬著拖鞋，一旁的群眾演員就不自覺說出「總兵好！」然後低頭走過，「我覺得這都跟環境有關，就算戲還沒開始演，但在這個場景中，大家都穿上戲服，你的心態、精神就已經回到154年前了，這些都是在螢幕前看不到的幕後團隊所投入的心血，才能讓這一切發生。」

聊起服裝，吳慷仁印象最深刻的是，從他進組拍攝到殺青，造型組的裁縫車從來沒有停過，無時無刻都在調整戲服。即使姚君不在現場，每次他著裝完畢準備上戲，造型組助理都會先把他抓到一旁拍照，回傳給姚君，為的就是確認每套戲服都有按照該有的方式穿搭。「每個工作人員對細節都十分嚴謹，你就知道這部戲沒有這麼簡單跟隨便。」吳慷仁以敬重的口吻說道。

劇組從沒想過要放棄，《斯卡羅》會被記住

從起初的口頭討論一路走到正式播出，幕前、幕後的所有努力，皆為有目共睹。許英光淡淡地表示，自己在一年的時間內蓋了上百棟房子，確實是大挑戰，但和團隊成員一起做到了，自是相當欣慰。「跟導演討論完之後，決定出需要的建築物數量，我就從沒有過放棄的想法，更不會去想說，如果做不到的話，是不是就不要做了！」一番話讓人感動。

「看到許哥把場景打造得這麼完整，姚君姐這麼講究服飾細節，我只想說要怎麼樣能夠變得更好，在畫面遠景中多後製些人或軍營，讓畫面更好看！」嚴振欽抱持同樣的積極想法，從《一把青》開始與曹瑞原合作，他只想著要做得比上次更好，如此整體作品才能進步。

講座的最後，姚君分享，希望自己在整體服裝造型上的努力，能幫助觀眾更感受出戲劇的氛圍。「不管是哪個族群，或是東、西方所代表的文化，都能透過影像讓觀眾有個美麗的歷史回顧，大家可以完整地跟著我們、跟著《斯卡羅》一起走到最後的章節。」

吳慷仁則引述在劇中飾演斯卡羅大頭目「卓杞篤」的查馬克・法拉屋樂曾說過的話：「不管誰先來後來，最重要的是現在我們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斯卡羅》想傳遞給大家的，是過去臺灣歷史的人們，如何去分擔共同的資源、得失利弊與想法，如何努力取得平衡，進而讓現代人去省思與同理。

「《斯卡羅》講的是人跟人相處的背後，發生了什麼事，在第七、第八集之後，所有事件會有個爆發，或許你就會發現，回歸到『人』身上，沒有所謂好人、壞人，所有人物角色都只是想生存下去而已。」吳慷仁堅信，《斯卡羅》會在臺灣的戲劇史上被牢牢記住。

撰稿：田育志

編輯：呂嘉薰

圖片：公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