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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08

專訪演員馬志翔:《KANO》之後──身兼編劇、導演、演員,往過去找未來的答案和靈感

「這些都是以前拍《KANO》的道具!」擁有導演、編劇、演員等多種身份的馬志翔,一進到特有種商行,隨即陷入回憶的漩渦,眼睛閃著光,向我們介紹道具的故事。

憑著「有些話想說」的信念,馬志翔從演員栽入編導,再帶著滿滿經驗走回幕前。巧合的是,近期的角色都和他的生命階段息息相關。投入《未來媽媽》的婦產科醫師「周永然」時,正好碰上妻子懷孕,關於結婚、生子議題,感觸良多;《聽見歌 再唱》的「方雅各」來自真人真事「馬校長」的啟發,而馬志翔的父親亦是「馬校長」,飾演原住民教育者,讓他感覺更靠近已逝父親一些。

「家」是這個男人心上最軟的那一塊,也是他堅定創作的緣由。

「原」力與我同在

聊表演,非科班的馬志翔自謙外行,一路以來都是從做中學,才逐漸摸索出一套心法,「我本來沒有編導、也沒有演戲的意思,純粹是可以賺些生活費,大學時拍了陳玉勳導演的廣告,隨後他將我介紹給王小棣老師,才開始演戲。」他直呼幸運,好導演如同人生導師,讓有如一張白紙的他,經過打磨、上色,有了質感的基底。

王小棣一直是馬志翔的好典範,「老師很關心小人物面對生活的努力,這類題材很觸動我,也影響我之後的編寫。」關於創作題材的揀選,他受王小棣影響甚深,跳脫演員「被選擇」的命運,嘗試自己寫、自己拍。

馬志翔認為,可以靠學習、練習累積導演的技能,唯獨最重要的核心「想說什麼」,只能往自我內心挖掘。而他的核心始終清晰,就是要講原住民的故事。

「每次演出原住民角色,就會更重新了解、認識自己,也會看到很多根深柢固的問題。」他解釋,放眼世界皆如此,當兩個文化碰撞,在文化霸權之下,大會同化小,無所適從者將衍伸出家庭、教育等社會問題,原住民、偏鄉、弱勢族群皆然,「戲劇沒辦法立即改變問題,但如果用一個好看的故事提出議題,試圖讓大家了解、甚至引起討論,那有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可能?」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而行。有些人用文字、有些人用歌聲,而馬志翔從他最得心應手的戲劇著手。

大方向雖確立,可是子題太多,該從哪個切入?馬志翔坦言,拍攝《KANO》時,從改劇本、前置、拍攝到後期宣傳,能量消耗巨大,讓他即便有想抒發的題材,熱情的火種卻忽明忽滅,長達七、八年不敢動筆。

再深入探究原因,一部份是人生排序從工作移至家庭,另一部分則是「感動不持久」,感覺總是差了那麼一點,手上的筆晃了晃,終究放了下來。「我一直在找那股熱情,但我發現,其實可以從過去找到未來的經驗。」他看向一旁的櫥窗,裡頭恰巧擺著《KANO》的拍攝道具,他隨手拿起手機拍下,瞬間又被過去的自己激勵,這才明白,面對未來的答案,有時必須回頭找。

「我國二時失去父親⋯⋯我一直覺得孩子需要大人的背影,還好我碰到的導演,他們都在我的生命中充當了這樣的角色,讓我不至於走歪路。」初為人父的他,憶起剛出生便待在保溫箱的兒子如何努力為生存奮鬥,百感交集,自覺不該再偷懶,應該要成為孩子的背影,讓他能跟隨腳步,成為一個願意付出愛的人。

沒有不好聽的聲音,只有適不適合的位置

「願意」、「付出」、「愛」,三個元素缺一不可;必須是自願給予,才能讓對方感受到真誠與被愛,也許傻,卻正因這般傻,才成就了《聽見歌 再唱》裡帶領孩子們站上舞台接受掌聲、擦亮孩子信心的「方雅各」。

「沒有不好聽的聲音,只有適不適合的位置。」電影中部落長老的一席話正能代表馬志翔的表演觀──當演員在故事裡存在得恰當,就會將人物表現得栩栩如生。

比起『演員』、『角色』與『表演』,我更喜歡講『存在』、『人物』跟『表現』,我不太相信演員可以完全變成角色,當有人願意找我演出,可能是看中我的某些特質跟角色契合或接近,我就帶著我的A跟劇本裡的B合在一起,看看能不能變成C。

馬志翔分享,新片《聽見歌 再唱》的挑戰在於實際存在角色原型「馬校長」。為此,他看了許多紀錄片,並在與「馬校長」本人碰面時不斷觀察對方,抓住兩人相像的特質──幽默風趣,內心有個長不大的小孩──「重點是我們都不希望『他』長大,這就是赤子之心,我抓住核心後展現出來,因此戲裡的我也像個孩子。」

片中啟用大量素人兒童演員,無奈馬志翔和孩子們在開拍前的相處時間極短,這些年紀小、沒有表演經驗的孩子,連「勇敢地在鏡頭前展現自己」都是難題,怎麼表演?「同理。」馬志翔簡短而堅定地回答:「我會盡可能地彎下腰來,到他的位置、以他的角度思考,從中找到一些可能性。」於是,無論開拍或休息,馬志翔都與孩子們一起行動,拉近彼此的距離,更了解每個人的個性。

一旦情感真實,劇中人物就活起來了,「拍戲是假的,但當下情緒是真的,除非演員沒有經歷也沒有經驗,只能憑空想像,那種表演就會有『痕跡』在。」馬志翔解釋,「經歷」和「經驗」不同,演員要有能力將經歷轉化成經驗,進而呈現在鏡頭前;若缺乏經歷,就要想辦法透過閱讀、看紀錄片、互動等補足

不知道做了會怎樣,可是我很清楚不做會怎樣

一部作品得靠劇組人員共同成全,好壞齊承擔,絕非只是單方責任。馬志翔坦言,過去當演員時曾有許多質疑,開始執筆、拍攝後,變得能客觀、宏觀地看待拍攝,並藉換位思考發揮優勢。

當我是導演時,我可以在現場輕易地轉換成演員的身份,用過去的經歷引導我的演員到我想要的位置;反之,正因當過導演,我在演戲時會多一層認知跟感受,沒有以前那麼尖銳。

編劇、導演、演員的思維環環相扣,也造就了現下的馬志翔。對他來說,表演是情感先決,幕前、幕後的工作經驗都是養分,雖非必要,卻能讓他知道一些眉眉角角,更快地進入工作狀態。

現階段是因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是原住民,很多課本沒有教的,我想要告訴他。一種很好的方式就是自己拍電影,對我來講,這是一種告訴我孩子:你從哪裡來?該往哪裡去?創作的可貴之處,不是你拍出什麼東西,而是你在拍片的過程重新反省、認識自己,搞創作的,真的就是不斷地挖掘自己。

問他接下來的計劃?馬志翔先是漾起幸福微笑表示,正在籌備關於魯凱族的故事,那正是妻子的血統,「台灣原住民有很多口傳的神話故事,十年前拍的話,可能要花很多預算,現在技術可以支援了,在漆黑的電影院裡,前方就有一個夢,帶你感受台灣在地文化的美。」

他語氣興奮地訴說他的夢,恍惚之間,馬志翔和「方雅各」的身影重疊,他眼神堅定地向 Ella 飾演的「黃韻芬」說的那句:「我不知道我做了會怎麼樣,可是我已經很清楚知道,如果我不做的話會怎麼樣。」或許也是馬志翔的人生寫照。

採訪、撰稿:黃羽萍

責任編輯:呂嘉薰(薰鮭魚)

攝影:楊雅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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