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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4

專訪《Space Boy》星空男孩編導黃彥霖:為了深入故事的縫隙,我走向舞台劇創作

「以前網路還不普及,隨手打開電視,每個頻道都有進行到一半的故事,你不知道它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會往哪裡去,但只要當下被迷住,就會相信角色存在於世界的某個地方,這個去頭去尾的狀況就是一個破口,變成想像力的開端。」

坐在眼前的導演黃彥霖幽幽地談起創作靈感來源。自台大戲劇系畢業後,他一直在戲劇領域耕耘,同時熱衷於搜集各地的神話傳說與鄉野奇談,這一切的源頭,正是幼時的觀影與閱讀經驗。

不同於小說有完整的敘事脈絡,口述故事大多沒頭沒尾,每段情節背後就像無窮盡的龐大世界,從中隨手抓一塊碎片,就能無遠弗屆地延伸。然而,如今上網能夠查到各種資料,還有懶人包、幾分鐘說完一個故事的影片,讓人快速、便利地掌握概況,反倒失去探知故事的神秘感。

為了重現藝術的神祕感,黃彥霖走向舞台劇創作,陪伴觀眾專注在這幾小時的情節裡,試圖從碎片之中找到一點光。

宇宙中所有東西都有自己的軌道

此次推出舞台劇新作《Space Boy》星空男孩,黃彥霖以太空元素包裝親子議題,原因出自於自閉症患者的另一個稱呼「星星的孩子」。

他們就像獨自航行於宇宙的旅人,外在的聲音得經過層層電波才能抵達,訊息可能在中途被屏蔽、扭曲或中斷,進而引發誤會,甚至影響自我認同,就像許多自覺在家格格不入、被偏心或錯誤對待的孩子。於是,他刻意安排看似沒有生活能力、與世隔絕的自閉症哥哥「鵬宇」與堅強獨立、攬盡社會百態的妹妹「戴比」兩個互為鏡像的角色,試圖討論在愛中失衡的靈魂,該如何修補彼此破碎的心。

「宇宙中,所有的東西都擁有自己的軌道。」開場的一席話即貫穿作品的核心。原以為是「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依循自己的步調前進就好」這般老生常談,黃彥霖搖搖頭,搬出科學理論認真解說:「軌道後面要談的是重力,『重力』是全宇宙最弱的力量,弱到你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同時也是最強大的力量,可以把像太陽一樣大的星體緊緊抓住。」回頭思考,這呼應了人性的哪一面?他頓了頓後表示:「是羈絆,也可以推及到責任。」

黃彥霖陷入沈思,接著緩緩開口,身為一名創作者,時常將時間、精力百分百地投入作品,這也意味著,他將會犧牲或錯過某些東西,像是與家人、朋友或另一半的相處。

然而,「人」如其字,一撇一捺須相依靠才能站得穩,彼此的關係與責任就是錨點,若逃避,恐會失去自己的定位。如同劇中「戴比」在原生家庭得不到歸屬感,離家十年,卻在外頭迷失,直到再次返家面對母親、哥哥和自己,才踏實起來。

透過《Space Boy》星空男孩,黃彥霖期待觀眾跟著角色摸索自身責任,同時也關注到存在於內心的反面──看似堅強的人往往最脆弱,看似封閉的人反而最自由──那些柔軟、堅強、不為人知的自己,也需要被照顧、被看見。

身兼編劇及導演,「一條龍」的做法是否比較順暢?黃彥霖搖頭笑說,編劇和導演的思維時常打架,缺乏準則供自己判斷對錯,在做出選擇之前,都得再三思量,才能平衡兩邊在意的點。

「作為導演,總希望作品具有視覺張力,就會想往趣味或效果的方向走。」他以瑞典電影《簡單西蒙(Simple Simon)》為例,故事描述患有自閉症的主角,一拿到籃球就會在腦中計算角度、風向,輕輕一投便進籃,「許多關於自閉症的作品,都會去強調他們的數理運算能力有多好,但當自己是導演,就會去想我要做到多少?那條界線在哪?誰可以定義那條線?」黃彥霖一連拋出許多問題,看似無解,卻又貼近現況,畢竟,自閉症本身就是一道光譜,成千上萬的案例都不盡相同。

不過,戲劇終究不是紀錄片或學術研究,他只能盡量讓作品具備說服力,並用「編劇腦袋」將思考拉回人際關係與互動細節的探討。講到這,黃彥霖靦腆地笑了起來,分享起他寫劇本的小習慣:

「我喜歡把角色的某個核心動機挖掉,讓它有被詮釋的空間。台詞跟事件是我們的終點站,中間有很多路徑可以走到那,我讓演員來幫我決定,有時風景會比預期的更漂亮、有趣。」

他以范瑞君飾演的母親「麗芸」為例,光是動機和背景就琢磨了好幾種可能。一位把自閉症兒子帶在身邊照顧、甚至讓他在家自學的母親,是為了滿足良母形象?還是基於不相信任何人的恐懼?有沒有可能,其實孩子的狀況沒這麼嚴重,不過是因為母親極度保護到近乎偏執,才導致現在的模樣?「這次(《Space Boy》星空男孩)最著迷又痛苦的地方在於,太多狀況在現實生活中發生,卻沒有正確答案。」

所以,黃彥霖與演員兢兢業業地討論好幾種角色動機,畢竟牽涉到疾病,擔心每個選擇會帶給觀眾部分強化或否定的暗示,可謂如履薄冰,經多次調整才終於拍板定案。

「編劇真的是純粹的苦難,一切從零開始,每踏出一步,都放棄了其他一百種可能,你無法確定手上抓的是不是對的、放棄了其他選擇會不會後悔。導演就很賊,可以動用所有的元素去拼裝想要的故事樣貌,將別人的才華與創意都放進盒子裡,是很幸福的工作。」

黃彥霖小結,身為編導,就是晚上身陷地獄、埋頭寫本,白天再回到人間與演員排戲、激盪更多火花。不過,當作品完成時,編劇獲得的成就感大於當導演,故事之於編劇自身,大概就是最甜蜜的負荷。

讓故事成為人類面對恐懼最強大的武器

「人生跟創作一樣,活過才明白,活在當下你是不知道自己在哪的。之前看過很多特殊個案的紀錄片,描述他們堅定地邁向未來,當時就想怎麼可能?每個人的生活一定都是充滿困惑,只是呈現狀況不一樣,當下你只能摸著石頭往前走,回頭看才會發現,一切好像有跡可循。」

黃彥霖透露,他其實也藉著《Space Boy》星空男孩反覆咀嚼生命議題,尤其是關係中的愛、期待與失落,經過這趟太空旅程,和演員、觀眾共同面對生命中的挫敗,找尋真正為對方好的方式。

最後,黃彥霖引用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恐怖故事作家洛夫克拉夫特的名言:「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緒,便是恐懼;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便是對未知的恐懼。」為故事的價值下了最好的註解。

生活中充斥著大大小小的恐懼,可能是出現一個新任務、一段新關係,乃至於一場生生離死別,透過熟悉或陌生的語言、神化或寫實的敘事手法、傾聽或撰寫,讓故事陪伴我們整理思緒、面對未知,讓故事成為人類面對恐懼最強大的武器,讓光照進人性的幽微。

⏰本月最暖心的舞台劇💗

宇宙中,所有的東西都有自己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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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工廠《Space Boy》 星空男孩💫城市微光寓言

🗓 演出場次:新北市藝文中心演藝廳

04月24日(六)14:30 、 19:30

04月25日(日)14:30

主辦|故事工廠

編導|黃彥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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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稿:黃羽萍

責任編輯:呂嘉薰(薰鮭魚)

攝影:楊雅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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