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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2/14

專訪演員嚴正嵐、江宜蓉│演員本在修行,脫下角色後要成為更好的自己

無論是電視劇《花甲男孩轉大人》或是電影版新章《花甲大人轉男孩》,在長不大的男孩堆裡,有些女孩走得很前面,她們是《花甲》中的女孩──嚴正嵐、江宜蓉。

早熟的女孩總比男孩想得更多,一如她們在片中不斷質問那些男孩「到底懂不懂女生要什麼?」現實中,身為演員,在褪去演員的戲服之後,她們依然不停反詰:我還要做些什麼,才能成為更好的人?

遇見另一個自己│我的新生活提案就是表演

「像小棣老師說,演員其實是一個修行的工作,因為演戲,你必須要很認識自己,你才知道,有哪些東西可以拿出來。」──嚴正嵐

嚴正嵐與江宜蓉不只一次提起導演王小棣這番話。在表演之路上琢磨,一晃眼就是十年八載,起初以為探索的是全新的世界,隨著每次前進,才發現深掘的是自己。她們的表演是走心的,脆弱和樂觀都是感受,提起與放下都是生活,被自己打動的那一刻,才是女孩真正成為演員的一瞬。

回憶第一個角色,江宜蓉說是發瘋後的李爾王,不是故事前頭意氣風發的王,是因羞憤而瘋癲的老人。當時,江宜蓉移居加拿大讀高中,英文還不流利,上課總在思量如何躲過老師的抽點,她至今也想不明白,怎麼會接下這乏人問津的角色。所幸首次演出沒有帶來莎士比亞式的悲劇,反倒觸發了江宜蓉的表演意識。

「那一次也不知道怎麼就演了,盡情地發瘋,然後發瘋完之後,就覺得好像什麼東西不太一樣了。」就算是一次很鬧的經驗,江宜蓉卻被自己的表演治癒了,原本不起波瀾的生活,也開始產生追夢的勇氣和面對世界的另一種表情,表演就此成為新生活提案。「以前我就是對生活沒什麼熱情,它(演戲)帶給我的生活新的動力,我整個人很有精神,」她接著說:「演戲時,我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亮的。」如今說起這句話,江宜蓉的眼睛還帶著光,不知怎地令人很感動。

然而,對嚴正嵐來說,她的第一道光是音樂,爾後才是表演。16歲出道,嚴正嵐起初傾注所有在音樂領域,但唱片還沒發,就先得到電視劇《天使情人》的演出機會。她謙稱自己的演員之路還算幸運,只不過,這份幸運也是來在漫長的等待之後。

「我覺得一開始接觸演戲這件事,就給我一個很美好的樣子,演完會有掌聲、會有認可。」當機會挑中嚴正嵐,她真正面臨的課題是──放下音樂人的角色設定,用改寫的人生劇本成為一名演員。

嚴正嵐是個無比柔軟的人,她說的每句話,都蘊藉著強大的溫柔力量。面對轉折,她重新學習,開始累積許多影劇、音樂作品,在植劇場招募新星時,她讓自己像新人般投入,以《花甲》的方瑋琪一角,再次獲得認可。

一旁的江宜蓉形容嚴正嵐像棉花糖,「個性有種柔軟的感覺,在她旁邊很想拿個枕頭躺著。」面對高牆,嚴正嵐學著漂浮,在歲歲年年的沉潛中,磨成現在這剛剛好的模樣;她也練氣功來幫助自己更專注,好更投入角色;也始終沒有放棄音樂夢,不斷蓄積音樂創作能量,然後,繼續等待。

要不要演自己│「我」是什麼樣子?反差大的角色怎麼辦?

當演員的世界觀終於有點模樣,嚴正嵐與江宜蓉遇上了導演瞿友寧。那時《花甲》的劇本大抵完稿,在試鏡後,導演卻改寫了劇本,把觀察到的演員特質一併揉入角色中,因此,繁星女神雅婷不只是校花、靈異少女,還帶有江宜蓉自身的微ㄎ一ㄤ感,只是,這反倒讓江宜蓉十分苦惱。

「我突然間有點疑惑,我要演自己嗎?我要怎麼演自己?我是什麼樣子的人?因為人有那麼多面向……。」江宜蓉可愛地皺眉說,疑惑全寫在臉上。

「ㄎㄧㄤ」究竟該如何定義、如何表演?「有人說我神經比較大條,可是我沒有這麼注意過這件事。」江宜蓉開始自我懷疑,一直在意有沒有把「ㄎㄧㄤ」表現得恰到好處。談起這段焦慮,江宜蓉毫無保留地坦率,旁邊的嚴正嵐則爆料:「妳很ㄎㄧㄤ啊!妳試鏡的時候不是跳了一段舞?」

兩個女孩笑成一團,江宜蓉還原當初試鏡情形,瞿友寧問她的最後一個問題是:「有什麼事情是妳做了絕對不會失敗的?」江宜蓉苦思一分鐘,回答「我會跳很醜的舞。」接著,江宜蓉在那天完成了最醜舞的表演,甚至與工作人員對舞一番,「他(瞿導)好像有從那個舞裡面看到一些更ㄎㄧㄤ的可能性。」江宜蓉不好意思地說,這一刻也透露出雅婷的脾性。

相較江宜蓉之於雅婷,反觀嚴正嵐飾演的阿瑋,這一記反差來得太猛。想想,一個少女的靈魂住進「偽Tomboy」阿瑋的身體裡,是什麼感覺?嚴正嵐自己心中也歷經幾番斡旋,「其實在演阿瑋時,我每一刻都蠻掙扎,也有很多衝突跟衝撞,因為跟我本人實在差太多。」

要詮釋這種與自身反差甚大的角色,嚴正嵐成熟應對:「每次我都覺得像在打標靶一樣,你有沒有馬上打中,無法預設;有點在跟自己攻防戰的感覺,重點是某個剎那,有沒有觸動自己。」阿瑋中性的舉止、流暢的國罵,演起來自然討喜,連嚴正嵐自己都很訝異,原來心底藏著一個敢怒敢言的男孩。

幸好,瞿友寧比她早發現這點。嚴正嵐笑說,這就是運氣,演戲也講運氣,因為對演員來說,能遇到這樣擅於觀察的導演或編劇,幫助挖掘、發揮自己未曾正視過的特質,實在好運

成為更完整的自己│每個人有不同運氣,只有把每次機會做好

「我很Focus在自己演戲,因為我自己喜歡之外,也希望我演戲可以幫到別人。」──江宜蓉

《花甲》從電視躍上大螢幕,劇中演員也與其扮演的角色相處兩年,悲喜與共。許多盤根錯節的情緒,似乎也在他們與角色之間產生微妙效應,像是方瑋琪的心痛、嚴正嵐的失落;雅婷的不夠愛自己、江宜蓉的缺乏自信。無論如何,下了戲之後,總該與角色告別,或許,留下什麼,就會成為什麼樣的演員。

「我發現她(阿瑋)打開我一些,就是為什麼要這麼有禮貌,為什麼要這麼拘謹之類的,都會藉由角色看到自己不用害怕的部分,因為角色帶著妳去做了。」世上大概再沒有其他職業能像演員,同時是自己,又是別人。每當需要與角色告別,嚴正嵐的方法可愛也偏執,她會反覆抄寫名字,確認那是自己,生活中的自己。

但江宜蓉總對飾演過的角色懷有強烈共感,無論是《花甲》中「明明經歷那麼多不好的事情,還是想要善待別人」的雅婷,還是在《戀愛沙塵暴》中追愛無悔、被當花痴的楊敏霓,江宜蓉在脆弱的角色中與鑽牛角尖的個性相遇,表演的過程,或思考角色,或思考自己。

一個好演員除了要懂得換位思考,江宜蓉開始琢磨,如何將這種共感傳達給觀眾,並喚起更多共鳴,也試著定義她認為的好演員,她說:「我覺得好的演員不可以評判,不管大家的眼光說好或不好,你都要理解他(角色),先幫他(角色)發聲,其他就留給觀眾。

兩位談話間總眉開眼笑,就算皺眉,也不會太沈重,有股讓人無所畏懼與煩惱的單純,只是,開朗少女的背後,難免也有困難。

談起當演員最難的事,江宜蓉說是搞定自己。之於心裡小劇場很多的她,如何把腦中雜音清空,不被這些東西屏障,讓自己處於穩定狀態去表演,一點也不簡單,也是她還在學習的。較有經驗的嚴正嵐給了個不同答案,認為難在莫忘初衷,與等待機會時繼續保持信心

信心這件事,我覺得真的需要經驗跟很多次的演出去建立,演員其實很多時候都在等待,你要很善於等待,等待時要知道怎樣可以讓自己的心定下來,然後還是有不斷在前進。

就說嚴正嵐是個成熟的女孩,連「機會」與「等待」這對演員稍嫌壓力的話題,她依舊豁然和安適。她說自己始終相信,世界很大,不要覺得演藝圈是唯一出路,若表演真是喜歡做的事,那就把握好每次機會,專心在你正在做的事情就好了,別想太多,因為,想太多沒有用,你只能做好眼前。

她又穩又暖地為這個話題下了個強而有力的結論:

「很多人會問說,妳在演藝圈有哪個目標?可是又不是每個人運氣是一樣的、機緣是一樣的,你有屬於你自己不一樣的工作機會,每個機會都做好的話,自然就會變成你最好的樣子。」

是啊,回歸演員的修行或論演員的品格,似乎不是成為完美的人或演技派帝后,而是成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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