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拍攝僅僅20秒、上萬隻紫斑蝶翩翩起舞的畫面,導演曲全立等上三年,背著600多公斤重的設備上山多趟,「當第一道曙光出來,上萬隻蝴蝶起飛,我們幾個大男生抱在一起哭,那個景象我永生難忘。」
本性難移,抱著這樣固執的堅持,曲全立做了一件更狂的事。耗時十年、斥資上億,曲全立上山下海,用3D技術捕捉陸上、海底都美得令人屏息的景色,以及曾經輝煌的工藝職人,譬如做雞毛撢子、做獅頭的師傅等。那些存在卻又慢慢消失的,都收在他的鏡頭下了,而且,他還要邀請你戴上3D眼鏡,感受最直接、最有力道的感動。
為拍攝僅僅20秒、上萬隻紫斑蝶翩翩起舞的畫面,導演曲全立等上三年,背著600多公斤重的設備上山多趟,「當第一道曙光出來,上萬隻蝴蝶起飛,我們幾個大男生抱在一起哭,那個景象我永生難忘。」
本性難移,抱著這樣固執的堅持,曲全立做了一件更狂的事。耗時十年、斥資上億,曲全立上山下海,用3D技術捕捉陸上、海底都美得令人屏息的景色,以及曾經輝煌的工藝職人,譬如做雞毛撢子、做獅頭的師傅等。那些存在卻又慢慢消失的,都收在他的鏡頭下了,而且,他還要邀請你戴上3D眼鏡,感受最直接、最有力道的感動。
其實,曲全立不是念影視產業相關科系出來的,基隆商工電子科畢業的他,從攝影助理入行,自此栽進影像的世界。他拍攝過上千支MV、廣告,卻從未想過變成導演,甚至是紀錄片導演。
但通常都是這樣,一旦轉到正確的座標,宛若GPS定位,路就會愈走愈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拍廣告,就好像已經在進行一種準備。」曲全立認為,過往走的每一步、做過的每個作品,都是為了準備下一個階段,迎來火侯最對的時候。
曲全立著迷於3D技術,始於十年前的一顆頑心。
他的第一部3D電影作品為《小丑魚》,是亞洲第一部真人實拍3D電影,甚至領先全球。年近半百、留著山羊鬍的他慧黠地笑說,當時對電影的一切懵懂無知,《小丑魚》是非常實驗性的嘗試,只拍了15天,最後突然有片商來看,就誤打誤撞上院線了,「其實我不認為那是在拍電影,我只是在記錄。」正是這種謙虛、踏實的心態,冥冥之中奠定曲全立做《美力台灣3D》的緣份。
2013年,曲全立的紀錄片作品《3D Taiwan》和導演李安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同時在好萊塢獲得「世界3D大獎(Creative Arts Award)」,證明台灣的3D技術可以與躍上國際,與好萊塢一流技術並駕齊驅,這項記錄也讓他站穩台灣首席3D導演的地位。
但,身為研究台灣3D技術的第一人,甚至是少數的幾人,曲全立走得辛苦也孤獨,什麼都得自己來、自己探索。
「2008年時,台灣沒人玩過3D,把它玩好,你說了就算。」包含拍攝3D影片需要左眼、右眼兩台攝影機,合成後才能成立3D影像;或拍攝所需的平台支架(rig),當時只在德國出產,一台造價近千萬,曲全立根本負擔不起。於是,他自己上網查資料、到台北火車站找黑手、按圖施工,最後,花了12萬打造出Made in Taiwan的支架。
當然,12萬與千萬的設備在精密度上有品質差距,卻著實要給這些過程與幕後黑手團隊拍拍手,台灣3D電影就在這樣的基礎下開始,也是得有曲全立這樣夠大膽、貫徹的人,才能夠開始。
紀實台灣這塊土地的電影不少,最有名的可能便是《看見台灣》,為什麼非要以3D影像看台灣呢?曲全立要的是互動。
比起2D影像,3D影像有更多互動性可玩,曲全立說,看《美力台灣3D》時,觀眾會四處張望,被拉進場景中,宛如親臨現場,能「觸」到真實的台灣之美,更近地感受美的力度。「透過3D視覺,可以清楚地看到片中工匠勞作時手上的肌理、皺紋,看到它們最細微的震動。」他說得投入,對3D影像的著迷表露無遺。
除了天然美景,《美力台灣3D》花了大篇幅在訴說即將凋零的百工故事,讓這部片不像是螢幕保護程式,而充滿了人味、故事,許多你我少見的產業如製作雞毛撢子、舞龍舞獅的獅頭、打鐵等,都讓人看得目瞪口呆。
只不過,初次與上百位工匠素人合作,並不容易。曲全立說,演員很習慣鏡頭,但這群樸素的人們,有些還上了年紀,是會害怕甚至排斥鏡頭的,一開始花了很多時間溝通、搏感情,為的就是讓這些「演員」更信任團隊,免除緊張、矯作,呈現他們最真實的生活。
問他為什麼想以「百工」切入談台灣?曲全立肯定地說,台灣的價值和底蘊就由這些工匠及其精神構成。談及這些工匠,曲全立原本輕鬆的神情明顯正色了起來,我們知道,這是他對百工的尊重、對在地文化的禮讚。正是抱著如此虔誠而真摯的心,他讓這些消逝中的傳統產業,有了一絲璀璨的微光。
訪談到中途,心裡默默覺得曲全立這人有點瘋,沒想到他還曾賣房打造3D電影車,到全台超過1060所偏鄉小學播放紀錄片,只怕大家錯過台灣的美。
對此,他提醒我們不要塑造悲情的形象,「其實我只是把房地產部門的資金投資在製片部門。」他幽了自己一默,不想樹立為理想而「犧牲」的標籤,對他來說,能好好說台灣的故事,不叫犧牲,每一步都是仔細衡量後,確定可為的投資,便無後悔可言。
還是很好奇,要賣掉多年的投資心血,孤注一擲在一件風險更高的事上,需要的可能不只是熱情,還需要一顆破釜沈舟的決心,這個決心來自哪裡?他悠悠說道,是十多年前的腦瘤,這個頑劣玩意兒,翻轉了曲全立的人生;他體會了人生無常,因此,更珍惜如常。
訪談時,曲全立總對著同一方向應答,這是他的手術後遺症──單耳失聰、視力及顏面神經麻痹。曾經覺得笑容扭曲而討厭笑的曲全立,卻因偏鄉兒童,重拾以前愛笑的自己。
「我想要給他們的很單純,我希望他們用不同的視野看台灣。」放映前,曲全立會問小朋友未來的夢想是什麼?得到的多半是沈默;放映後,小朋友總會瞬間充滿很多想法,可愛地侃侃而談。「他們開始做夢了!」1個多小時的電影,卻能開啟孩子們的想像力、打開視界,因此去擁有無窮的可能性,曲全立覺得再值得不過了。
很多人說電影是造夢的工程,我想,曲全立更像個造夢師。一個簡單的初衷,堅持做下去,就成了一件不簡單的事。
問他如何看待台灣3D影像的發展,曲全立開始耍寶說:「我如果消失,台灣的3D就消失,所以,你們要保護我。」但這話背後,更多的是無奈。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殘酷的商業市場主宰影視產業,曲全立彷彿也成了片中面臨凋零的百工之一。他也正面臨傳承技術的難題,因為總得為學徒考慮未來的職涯,怕學徒栽進來了,卻生活難過。
很多人會爭辯傳統與創新技術的取捨,他強調,傳統與創新絕對不是競爭關係,在技術、文化上都是,「像LV都可以拿以前阿嬤的菜籃重新應用了!」最重要的是,如何保留好傳統,才有利基再次創新。
面對新技術總首當其衝的他,早已擁抱近年最熱門的光雕、VR(虛擬實境)、AR(擴增實境)等技術,他認為,只要有了概念,就可以運用不同的技術創造屬於自己的形式,而這當中怎麼用心去守住傳統,便是一門課題。
概念、技術,他都不缺了,導演路上,曲全立缺的始終是機會。
為了《美力台灣3D》,他從私人企業找到公部門,被全台灣打槍,最後還是沒有拿到任何一份補助。幸虧到了後製行銷階段,獲得最大贊助主玉山銀行的青睞,及企業京都念慈菴的支持,讓《美力台灣3D》成為台灣第一部上院線的3D紀錄片。「自己要想辦法創造機會,因為機會只會經過,不會自己來找你。」這其中的竅門,自然還是堅持,及「做,就對了!」的毅然決然。
曲全立用《美力台灣3D》為偏鄉孩子造了夢,也為自己帶來「第二人生」,讓你我得以首度、再次或用不同的視角看看腳下這塊土地,那些不曾注意過的細緻。不管票房如何,不管要多少時間,曲全立已然成立一幀勵志影像,他的夢就像是一顆顆種子,而他總能找到適合的養分,讓夢茁壯。現在,他想用他中年之身告訴你,你也可以。
撰稿:Lika Deng
編輯:薰鮭魚
攝影:Eason L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