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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01

專訪演員楊丞琳│那些蛻變後的沮喪與恐懼

在網路上搜尋「楊丞琳」,跳出來的前10筆,不是感情動態,就在討論她凍齡的外貌。可是,楊丞琳一直都不只有這些,她有很多故事能說,有很多體悟願意分享,你儘管靠很近看她,詳詳細細認識她一番。

擁有演員、歌手、主持人等身分,楊丞琳入行這17年兢兢業業,積厚薄發,時光把她熨成一片深邃、遼闊的海洋,大氣、誘人而充滿驚喜,可以風平浪靜,也可以波濤洶湧。

跨越而立之年,她看得多也想得更周全了,腦袋瓜轉得快又完整,沒什麼不能談,即使我們想跟她聊「恐懼」如此私密的事情,沒看過訪綱的她,也能仔細並從容地回答每個問題,用字遣詞都聽得出她的蛻變。我們聽得入迷,也不禁在心裡驚嘆,那個當年甜唱〈曖昧〉、總被壞壞男主角欺負的女孩,已經走得好前面。

「我是歌手又是演員,這讓我很沮喪。」

「來吧!」楊丞琳有種「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的灑脫氣魄,她劈頭便說自己喜歡專訪,希望大家知道楊丞琳是有深度的。「靠一個廣告、一部作品看不到完整的我。我是一個可以開玩笑,也可以認真對談的人,但過往的標籤加上接觸的作品類型,可能會看不太出來。

此話讓人一驚,沒想到她自己那麼快直搗核心,免了我們鋪陳。的確,楊丞琳身上好多跟「可愛」有關的框架,是嫉妒嗎?可愛跟聰明、知性、深度等特質在輿論中彷彿是互斥的,約莫跟「胸大無腦」一樣充滿歧視而政治不正確;加上她是個無比誠實的藝人,常常一句「實話」便成了媒體捕風捉影、斷章取義的題材。

這些對楊丞琳來說,一直是心裡的小嘀咕。她深知大家如何看她、她身上有些什麼,無可奈何,但她不抵抗、不過度有意識去擺脫,安分地全力以赴每件事,希望能以「楊丞琳」3個字被好好認識,而非甜心教主、可愛教主、少男殺手等連她自己都啼笑皆非的封號。

我不需要頭銜,我的名字才能代表我的全部」她說得倔強,倒也實際,可能也替很多藝人說出心裡話。「我就是我,我不想要被標籤,那些標籤都只是一部分的我,甚至是別人希望的我,始終不是最完整的楊丞琳。」她優雅啜飲著花茶,眼神很堅定。

楊丞琳這個名字究竟代表什麼?演員?還是歌手?她坦言,很貪心希望這兩個身分同時被大眾看見、記住,而不是覺得她是一個來演戲的歌手,或一個來唱歌的演員;若硬要二擇一,她選擇演員。歌手是個或多或少會經唱片公司包裝的身分,沒那麼平易近人且真實;但演員是個充滿情緒、必須展現情緒的人,很生活化,也有人性。

只是,這些年來,讓她幾近放棄的低谷,竟也是來自她的雙重身分。

我是歌手又是演員,這讓我很沮喪。我常問身邊的人,為什麼大家不能相信會唱歌的人可以演戲,會演戲的人也可以唱歌?我覺得我哪裡都不是,我像是一個被遺棄的人。我去演戲,別人以歌手的身分看待我;當我唱歌,別人又會覺得這個演戲的人跑來唱歌,我又不屬於這裡了,有種居無定所的感覺。可是我從來都不是因為演而優則唱或唱而優則演,而是從出道就同時做這兩件事,我不是唱片賣不好才去演戲,或戲紅了跑去出唱片。屏息聽著她清楚、無中斷的自白,整個空間彷彿為之靜止。

拚成這樣,卻拚來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感覺,讓她不解、挫敗:為什麼大家還沒接觸作品,就先否定了呢?「歌手來演戲怎麼會演得好?」、「我常看她演戲啊,她會唱歌嗎?應該只是插花的吧!」這些可能也曾出現在你我嘴邊的傷人話,楊丞琳全收在心裡,反覆折騰,擺盪著自己是否該「選邊站」,讓某個身分被牢牢記住。她曾對經紀人說過喪氣話如「我再也不要出唱片,專心演戲好了。」可是,為什麼非得選擇呢?一旦選擇,勢必就要失去什麼,這是犧牲嗎?

多年來,她也被不少獎項肯定過,但她坦言,至今尚未找到讓自己心裡舒服的答案,難以釋懷,只能繼續努力地演、努力地唱,「洗腦」大家,她真的兩件事都會,「我會唱又會演,錯了嗎?」她大笑說著,豪爽中有那麼點苦澀,讓人很想抱抱她,說聲辛苦了。

當我們問她對「全方位藝人」這個稱號有什麼看法?楊丞琳可能覺得剛剛氣氛太嚴肅,開始耍寶說:「這我就很接受,因為確實我就是啊!」然後又是一陣大笑。她誠懇地期待,大眾能更接受多棲藝人的存在,不要試圖替人分門別類,不是每個人都需要被歸檔。說穿了,楊丞琳在等一份純粹的信任,一份不帶任何想法去了解而產生的認同。

不過,話鋒一轉,若新演員遇到跟她一樣的處境,該怎麼辦?她歪個頭,溫柔地表示,新人被貼標籤不見得是壞事,代表有被記住,重點是「要懂得甩開標籤」。她說自己有時遇到一些演出自然、不在乎妝髮的新演員,都會「求他們不要變」,「希望他們永遠都保持單純,不要在意太多外在的東西,演出自然、真誠最重要。」因為「要當演員的話,不能有包袱。」她舉例一起合作《荼靡》的吳岳擎,就是她很欣賞的新演員。

30歲後最恐懼失去,也是在《紅衣小女孩2》裡飾演的角色心情

依楊丞琳現在的地位,其實她大可不用對我們那麼坦白,坦白到令人心疼,可是,這也是她讓人喜歡的地方,骨子裡的率真並沒有隨經歷和年歲遞嬗而稀釋,對人的信任亦然。

年歲真正為楊丞琳帶來改變的,或許是變成一個「什麼都擔心」的人吧!相較於有些人會覺得,年紀愈大愈能超脫煩惱,她以「迷惘」形容現在的人生狀態。

「30歲前後很矛盾,有很多不確定感、過去不會有的掙扎。這種感覺無法具體形容,不是一個具象的東西,而是一個感覺,沒有任何事物推動你變這樣,也不是自己刻意變這樣,而是這些問題就莫名開始來煩你。」她說這些話時,看起來真的很苦惱。

當追根究柢,發現其實就是成熟帶來的思想周全,讓她顧慮變多,不能再那樣率性而為,因為時間突然不夠了,父母開始有感變老了,轉眼間,好像已經沒什麼能揮霍,離失去愈來愈近。

這成為她心裡深層的恐懼。「雖然我媽媽把自己過得很好,我還是很怕愈來愈接近失去她的時間。還有我的狗,牠12歲了,還是很有活力,但他們一直在邁入讓我擔心的年紀,而自己現階段還需要兼顧很多東西,很希望有多點時間陪他們。」除了陪伴,她說自己變成一個「懂得道歉的女兒」,能夠去體貼、保守媽媽的每吋心,希望所有陪伴媽媽的時光,媽媽都是很開心、沒有爭執的。

這些情緒對照她在《紅衣小女孩2》裡飾演的單親媽媽李淑芬,很有趣。李淑芬是個控制狂媽媽,跟現實生活中的楊丞琳與其母親相差甚遠,相同的是,李淑芬也是因為太怕失去而緊抓、保護著女兒,甚至展開人魔大戰,「失去女兒比鬼還可怕」楊丞琳為這個角色下了一句非常幽默但精闢的結論。

從「放」到「收」,最好的表演是回歸生活

少了剛出道時的稚氣或銳氣,楊丞琳長出更多同理心,讓她整個人顯得平心靜氣、像隻可親又可愛的小狗狗;於表演,同理心讓她更能理解角色。

當她想得更多,也代表想得更全面。她說,現在不會主觀或單一地去看一個角色,能看到角色很多面向;以前看劇本,會質疑角色「為什麼會這樣」,如今則認為「為什麼人一定要怎樣」

近年,楊丞琳開始挑戰一些層次較深、很「收」的角色,像《荼靡》裡的鄭如薇、《紅衣小女孩2》的李淑芬,當然,這也是她給自己的挑戰,「放比收還容易,近年接的東西都喜歡往裡面走,這個角色(指李淑芬)就是這樣,是一個很好的磨練。」有別於傳統鬼片都在嚇人、女主角都在尖叫,李淑芬壓抑到不行,情緒藏在深處,讓楊丞琳二話不說接下這部片。她笑說,《紅衣小女孩2》是劇情片,跟之前演過的鬼片南轅北轍,得用非常生活、細膩的方式去演,很難想像吧?(不能爆雷,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但學過的都不會是白費。之前出演鬼片,楊丞琳完全學到演鬼片的精髓,包括眼神的變化、呼吸方式,像是一點點胸口的浮動或瞪大雙眼,都幫助她後續進行長鏡頭的拍攝時,能更穩定、自主地運用眼神,是她學習「收」的過程。

問她何謂最好的表演?她的回答再度讓人折服:

「我開始覺得要很有彈性、很有層次的表演,觀眾看到的東西會很不同,即便是輕鬆的戲,表情、肢體語言都不一定要很多。我希望回歸到最生活的狀態,讓人家感受到生活即是表演,表演即是生活。我覺得那才是最好的演出。我現在想要的並不是吸睛,而是觀眾看完之後,有些什麼可以回到自己身上。」

每一次決定往哪,都能成就一座風景

幾乎所有幕前崗位,都被楊丞琳做過一輪了,唯獨舞台劇演員,是她一直還沒能挑戰的。

愛看舞台劇的她,好奇舞台劇演員怎能在不確定因子那麼多的狀況下保持專注,耳朵要打開聽,節奏又不能因為台下觀眾的反應而被打亂;她好奇把自己放在那個舞台上,會是什麼樣子。她想感覺這一切,感受不同的表演形式,因為「我真的太喜歡表演了!」此刻的楊丞琳雙手握拳,就是個興奮歡呼的小女孩。

「好想知道,你的一百分會給怎樣的人?」

當年的楊丞琳這樣唱,如今,我們要為她拍手,100分就給她這樣的藝人。不知道她下一步會端出什麼令人驚呼的表現,或許是走入家庭?還是真的去演了舞台劇?無論如何,照她這種拚命三郎、亦堅亦柔的個性,相信她一定會把自己帶到更廣深的海域,帶給觀眾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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