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手學堂：重回《青春弒戀》拍片現場，如何在沒有完整劇本的狀況下塑造角色？

在樣樣追求效率的時代，我們習慣照指令行動，甚至特意簡化流程來完成階段性的任務。然而，若演員只是遵從劇本上標註的情緒和動作演出，是否能引起觀眾共鳴？遑論感動人心？此次拍手學堂邀請到電影《青春弒戀》的導演何蔚庭及主要演員李沐、陳庭妮和丁寧，與我們聊聊在拍片前是怎麼揣摩、思考人物，方能進入故事。

觀察、思考角色，他怎會走到這一步？

「我剛開始拿到劇本，還沒真正了解角色之前，其實完全無法理解。」李沐直率地表示，由於生活中沒接觸過類似她飾演的「陳玉芳」，拍片前一陣子一度著急著尋找處理感情較為軟弱的朋友，就像「陳玉芳」的個性，還因此感到非常焦慮。但在觀察人物的過程中，她發現，事實上每個人面對感情時，或多或少都有優柔寡斷的一面，當與他人發展出不同程度的關係和互動，才能真正理解一個人會如何做反應，她才漸漸對角色產生了共鳴。

常常，演員為了投入角色，會先熟悉人物的相關背景故事，接著從中思忖角色應該會有的說話方式、舉止和姿態。於片中扮演色情按摩女郎「蕭姐」的丁寧便指出，她在看完角色的背景介紹後，便反覆琢磨蕭姐的人生歷程；夫離子散、酗酒的她，是否曾有想追求的目標？「我把她的人生大概想了一遍，她是到最後才走到這一步。」

丁寧認為，確定好人物的調性，設想角色夾煙的姿勢、酒杯的拿法，以及會喝哪一種酒，都是她的功課，如此才能使人物真正自然、踏實。她特別提及，電影剛上映時得到一些負評，她猜想那是由於電影殘忍地一刀劃開社會真實面，當觀眾察覺自己的影子似乎出現在裡頭，第一直覺就是反抗。

演員拿到的劇本僅片段，助彼此碰撞火花

「要拍一個發生在現在的電影，不可能不去觸碰這些東西。」何蔚庭接著表明，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事情，往往是最精采的，寫出《青春弒戀》也不是有意批判網路世代，單純將日常觀察化成一個故事。他刻意打亂故事的時間順序，以非線性敘事的手法呈現，每個演員拿到的都是自己戲份的劇本，實際上並不完全清楚整體劇情走向。

陳庭妮搭腔，以前讀本可以從他人的場次和台詞去更了解、立體化自己的角色，但《青春弒戀》的作法不同，做角色功課時，演員會花更多時間去下功夫，補足人物的脈絡，又因每個人身處愛的階段、對愛的理解天差地遠，「使得每個角色都活在當下，也隨著每個人各自解讀的方式，激發出電影最終呈現的樣子。」陳庭妮認同，之於一個演員，這樣的創新作法能塑造飽滿而生動的角色，並藉由角色傳達真實情感，演員間更能相互碰撞。

何蔚庭則回應，要捕捉到「最符合事實」的畫面，不會只是喊了句 ”action！”演員們就開始講話，對他來說，真正的表演應是演員「做自己（be themselves）」。

尤其，當他看過許多年輕演員表演的概念，有些沒有仔細聽對手演員的言談來做出反應，都在思考當對方講完之後，自己的下一句台詞，讓他有感：「表演不是只是背台詞。我常跟演員說不要演得太滿，大概演個百分之六十，畢竟後面還有音樂、燈光跟剪接。」拍電影是一種集體創作，這也是他寫的劇本之所以沒有設計詳細的情緒和表現方式，而選擇讓演員自己去摸索。

作為演員，有把角色演活的責任感

《青春弒戀》有不少情慾片段，畫面拍得既熱烈又不失藝術美感，但我們都知道，這有多難拍。對於觀眾而言，拍攝情慾戲貌似只是身體在動，但對演員來說，正在動的身體的狀態，百分之百會影響心理狀態，而「身體」也是需要做準備的。

丁寧解釋，通常演員在進入角色之後，內心會變得更多愁善感，她自己也曾如此；不過，自從養成了運動習慣，情緒比較容易維持在安穩的愉悅感，便能更專心聆聽、感受身體。以她飾演的「蕭姐」來說，「按摩」是很重要的催情手法，更須用心經營「身體」、「動作」，為此，她有特地請教真正的按摩女郎，「演員有把角色演活的責任感。」她鏗鏘說道。丁寧認為，或許這是林柏宏飾演的「郭明亮」於狹窄樓梯背著她，及兩人親密過後，血液宛如加速流動，角色終於看起來有血肉、有情感的原因。

陳庭妮則主張，演員拍情慾戲要從角色背後的動機著手，才能讓觀眾心跳加快、小鹿亂撞之餘，彰顯出表演的厚度。最後，回歸到演員職責層面，陳庭妮有感而發自己喜歡表演的原因，正是可以徹底放下「自己」的身分，躲進另一個角色之中。她分享，她飾演的「Monica」極力想擺脫過去，跟一直以來想撕掉「模特兒比賽第一名出道」標籤的自己有些相似。現在的她，希望讓觀眾看到身為演員的陳庭妮，看到她為角色付出的心力，這些背景思緒不僅令她更自然地融入真實情感，更有種被角色療癒的感覺。

回到講座的探討主題，你問，沒有完整劇本，該如何塑造角色？表演從來不等於背劇本台詞或走位，而要留意角色的一切變化，理解、揣摩他的每個小細節，對演員和導演來說，其實會產生更大的發揮空間，共同創作出充滿驚喜的作品。

撰稿：Summer Wu

編輯：呂嘉薰

攝影：楊雅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