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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5

專訪演員呂名堯:與其說喜歡表演,不如說我喜歡鑽研表演

整理完逐字稿,即使看著文字,還是能感受到呂名堯在訪談當下的「ㄎㄧㄤ」,說學逗唱樣樣來,講到興頭上比手畫腳自是免不了,懊惱時皺眉、求饒時哀嚎,最常形容自己的詞彙是「很白痴」。

呂名堯維持每年都有舞台劇作品,近年更出演電視劇如《鏡子森林》等,並身兼表演講師。對於劇場與影像鏡頭的拿捏,他表現出來的純熟穩重,跟私下詼諧的個性很不同。正因他有這等彈性,吃上了表演飯,十幾年到現在。

表演如此美,因為它如此未知

時序拉回高三那年,前女友考上政大,為了挽回這段戀情的呂名堯毅然決然報名考前衝刺班,想為愛走台北;填志願時不在意校系名稱,從最高分到最低分,把台大、政大的科系代碼填了一輪,放榜時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台大戲劇系,才知道原來台大有這個科系。上了台北,才發現自己知道的真的太少,「大家都講台政、台政,我一直以為台大旁邊就是政大!結果我整個搞錯了,很白痴吧!」

「我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就是好勝心最強。」呂名堯一度想轉系,偏偏在每年甄選一次的表演課上落選,激起他的傲氣,這次沒上,那就明年再來,於是留在戲劇系,「跟亂填志願一樣,我就是亂搞這些事情。」他幽了自己一默,然後又冒出那幾個字:「很白痴吧。」

殊不知呂名堯還沒分享完他所謂的「白痴行徑」。大二那年,他到處拜託修習導演課的同學,最後參演了七場期末呈現,那年他中午排戲、放學也排戲,只怕比不上同學,「明明就沒有很喜歡演戲,卻又都把時間投入其中,最後還演到燒聲。」再說起輸不起的過去,呂名堯換了個詞彙:「超智障的,我那時候就是ㄎㄧㄤ掉。」

不過,若只是賭一口氣,確實難以支持呂名堯繼續留下表演,究竟是何時愛上表演的?他記得十分清楚,那是在升大三的暑期劇展,飾演《明天我們空中再見》男主角的某個魔幻時刻。

「劇中失憶的女主角來找我,跟我說『聽說你曾經是我男朋友,我們可以聊聊嗎?』我請她坐下,然後轉身倒水,突然,我覺得眼前那兩個水杯就是我們一起買的情侶杯。」呂名堯笑稱自己像被雷打到,那個排練時沒有的設定閃現在腦海,瞬間完整了角色和對話,讓後續的演出流暢無比。

「到現在還是會想,到底是什麼路徑讓我到達那個境界?」呂名堯還沒理出一個足以說服自己的答案,卻不阻礙他對這個過程的耽溺,「那時才發現表演這麼美,因為它是如此未知,我無法掌握,反而讓我更想去做這件事。」說穿了,這大概又是一股求勝慾吧,只是對象不是誰,是神祕而沒有盡頭的表演世界。

表演不是發明,是「發現」

面對表演的未知性,呂名堯迫不及待地大肆探索。隨著經歷漸多,他開始明白,自己在意的不是觀眾的掌聲,而是著迷於「想知道為什麼」。

他樂於觀察、提出問題,「這個演員替角色做了什麼選擇?為什麼要做這個選擇?如果做別的選擇會怎麼樣?」這樣的思考無時無刻在發生,對於表演,他不只向自己扣問,也問別人。「例如導演說我某個地方做不清楚,我就會問他是哪裡不清楚?是動作不夠大?還是做的動作不夠有指向性?」在一來一往的問答與討論中,才有機會釐清癥結點,進而找到解方,「可能最後才發現,問題不是原本我們想的那樣,但總會得出一個結論,我就喜歡這整個過程。」 

「與其說喜歡表演,不如說我喜歡『鑽研表演』;比起舞台,我更喜歡排練場。」

之所以愛排練場,只因他能在這裡不斷嘗試,也容許失敗。「在舞台上的呈現,為了要觸動觀眾,對話也好、動作也好,很多東西都必須被定下來;但排練場不用,我可以排一千次同個場景、同一段對話,從中找出能觸動觀眾的方式。」每次與對手在排練時的丟接,都有機會得出不同的表現,讓演員進一步踏上更穩健的節奏。

說到這裡,呂名堯爆金句:「表演不是發明,是發現。」每次排練,他都希望自己有所發現,這也是表演在他眼中最難卻最可貴的地方:「你真的得實際去做了,才能有所感受。」

不只要感動觀眾,演員要有社會關懷

說到舞台劇,情緒放滿、肢體動作明顯,大概是多數人的第一印象,但這次詮釋《Space Boy》星空男孩患有自閉症的「鵬宇」,呂名堯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在台上做出任何戲劇性的選擇。準備這樣的角色難歸難,有件事他十分清楚,那就是現實生活中自閉症是什麼樣子,如實呈現就好。

「例如自閉症的人在不安或不舒服時,會因為躁動而發出不明所以的低鳴,對我來說,這樣就很完美了,我不需要去放大動作或加強情緒,反而是直挺挺地把這東西放在台上,讓劇中的媽媽、妹妹去面對,他們可能會不耐煩,可能會崩潰,這自然就會有戲劇上的衝突跟效果。」

這一年多來受疫情影響,劇場表演銳減,讓呂名堯思考了很多,他坦承,過去的自己只在乎怎麼演出一個完美的自閉症角色,現在不然,他終於願意承認觀眾的存在,並重新換了方式看待表演:「我怎麼樣能讓觀眾感動?而不是我自己感動?」

他也在這樣的反思中體認到,演員得實踐社會關懷,希望自己參演的每齣戲,都能帶給觀眾實質或精神的收穫。

訪談的前一晚,他還丟了訊息給導演黃彥霖,內容又是接二連三的問句:「這角色到底要做什麼?現在劇本的方向是對的嗎?有沒有覺得哪裡需要改一下?」身為演員,他清楚知道《Space Boy》星空男孩的演出是種「發聲」,因而迫切地需要釐清這些瑣碎的問題,才能不著痕跡而寫實地呈現「鵬宇」。

隨時都在想角色要做什麼,我沒辦法休息

從開口閉口都說自己很白痴,到端坐分享起當演員的社會責任,很難想像如此跌宕起伏、侃侃而談的呂名堯,也曾有不敢與陌生人溝通的階段。高中時,他不敢一個人走進咖啡廳,聽到店員說「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需要嗎?」他接不出任何一句話,就連和朋友吃飯,都要拿錢託朋友代為結帳。

他承認,是表演改變了他,雖然還不敢保證會一路演到老,至少,現下的他已經擁有一套與表演的和諧相處之道。

比方說,他知道自己無法靠僅有的人生經驗來入戲,所以他認真做足功課,把角色細節設定完整,無懼地站上舞台。比方說,在表演課上,他會要求學生不斷自我檢視,甚至近乎咄咄逼人地要學生描述清楚模糊的感覺,因為他知道,若是連自己都不夠了解,遑論詮釋好別人。

關於表演,宛若劇場公務員的呂名堯有分享不完的心得與故事,只是到了最後,他不忘維持愛鬧的人設,在聊起大學時期的老師姚坤君、研究所老師林如萍與演員女友李劭婕如何給自己不同的表演啟發後,話鋒一轉又開起自己玩笑:「其實影響最深的是前女友啦!啊!不行,這樣現任女友會生氣,我可能看不到這篇專訪的出現了,我會死掉啦!」

這就是呂名堯,一邊用哭腔發射閃光,一邊嗚咽哀嚎。這麼愛替自己加戲的演員,數年內還是會繼續以演員身份跟大家見面的吧!「我隨時都在想角色要做什麼,我沒辦法休息。」但願他的戲胞和思考能不斷結合出更新版的呂名堯,不管是兒童劇還是電視、電影,是《Space Boy》星空男孩、《江雲之間》或年末的《京戲啟示錄》,都一再刷新觀眾的耳目,加深對「呂名堯」三個字、對舞台劇的認識。

採訪:段雅馨

撰稿:田育志

責任編輯:呂嘉薰(薰鮭魚)

攝影:楊雅晴

場地協力:Piccolo Angolo角落咖啡Piccolo Angolo角落咖啡


《Space Boy》星空男孩

演出場次:新北市藝文中心演藝廳

04月24日(六)14:30 、 19:30

04月25日(日)14:30

購票: https://wenk.in/SW00oE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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