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演員姚愛寗｜表演無需強求，只要盡力

涼爽的秋季傍晚，與演員姚愛寗相約在隱身於住宅二樓的咖啡廳。談到第一次躍上大螢幕的作品《共犯》，她突然瞪大眼驚呼：「對耶！當時也是在這間咖啡廳，我就坐在那裡背台詞、準備試鏡。」她指著吧台座位，回顧當時的情況。

那時她就坐在門邊的位置，音樂環繞，拿著劇本，青澀、緊張卻專注地準備人生中第一個角色。如今，她帶著主演的電影新作《為你存在的每一天》重回舊地，一切很巧，也大概是種提醒，莫忘單純的模樣，莫忘初衷。

個性怕生又怕羞，但勇於逃離舒適圈

「其實一開始對演員沒有特別的想像，也覺得這樣的職業好像不是很適合自己，因為我很害怕被人觀看。」自學生時期便有多家經紀公司找上門，卻被姚愛寗一一回絕。家教嚴肅、自小就是乖乖牌的她，嫻靜怕生，抗拒被人注視，也有點不知怎麼與人靠近，一心只希望默默將分內事情做好，也深信自己會往所學的設計或攝影領域鑽研。

直到她誤打誤撞地獲得了《共犯》的試鏡機會。姚愛寗被題材吸引，又自覺與劇中角色夏薇喬的個性相像，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沒想到錄取了。在獲知錄取的當下，姚愛寗第一個反應不是開心，而是擔憂，因為她並不自信。

根本原因在於她實在太怕羞，也太怕錯。還記得初至拍攝現場，連與其他演員打招呼都不敢，一個人靜靜待在角落看書；等到要上場時，為了讓大家趕快將注意力從她身上移走，總會不自覺地加快節奏，想趕緊將戲份演完，可說是糊里糊塗地完成，現在都不太想回去看以前的演出。

既然這麼害怕，為什麼選擇留下來？姚愛寗停頓一下說：「我覺得有一種狀態是，當我很想逃避的時候，我就會逼自己，『你不要逃好不好？就是因為你每次都逃走，這樣不行！』」

她很勇於直視心中的恐懼。面對弱項，沒有選擇退回舒適圈，而是勇敢地接受命運的安排，讓表演盡情打開未知的生命視野，向外認識世界更多，也向內挖掘自己更多。

果不其然，第一堂表演課便震撼她的世界。小小的鏡子模仿練習讓她發現，身體竟有那麼大的力量，情緒可以被推擠到膨脹邊緣，非常不可思議。她這才安了心，也下定決心，演員這份工作，是可以做的吧！

什麼才叫做「正常人的思維」？

只不過，下定決心後，真正的考驗才要開始。

在準備角色功課時，半路出家的姚愛寗就面臨了難題。「很多人提到要做角色自傳，但我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其他演員打開劇本都是密密麻麻的筆記，我的則是一片空白……」就像一塊浮木，她的無助與不安，至今難忘。

幸好，她遇上表演指導林竹君。林竹君傳授「九型人格理論」，讓姚愛寗像吃了顆定心丸。「人的個性養成都是從童年開始，小時候與父母或照顧者的相處情況，會影響當事人往後如何面對世界，而當事人想要什麼、害怕什麼，又會造成他往後所有的選擇。」姚愛寗細心解釋，一個人現在的樣貌常是源於過去的各種選擇，與複雜的處境交錯而成，當理解「事出有因」，便能有個概略方向去建構角色。她透過劇本中的線索去推敲角色個性，進而分析角色可能有的行為模式，層層推導，慢慢擴充角色。

好奇姚愛寗是如何透過九型人格分析《為你存在的每一天》的小青一角呢？她靦腆說，這次反而沒有用這套方法，「但是，還是有用她的狀態去練習！比方說，她是不是一個聽話的小孩？她為什麼會聽話？她快樂嗎？她遇到什麼事會開心、什麼事會難過？面對壓力的時候，會有什麼心境及反應？」她彷彿有節奏地拋出一連串問題，問自己，也問觀眾。不論是演戲或看戲，終歸都得回到同理與感受。

林竹君也是她的人生導師，「學了九型人格後，我的人生改變了很多，它讓我看到每個人有不同的邏輯、思路。讓我做角色的方式變得更豐富，還讓我瞭解到可以怎麼體諒人。」過去在讀本時，她也曾冒出「怎麼會有人講這種話？」的疑惑，現在，她懂得沒有所謂「正常人的思維」，只不過是沒有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思考的藉口罷了。

表演是緣分，只要盡力，無須強求

從《共犯》到《為你存在的每一天》，五年歷程說長不長，卻的確讓姚愛寗穩了不少。

過去，她遇到低潮就想躲，絕不是現在的正面對決，「如果不是我要從別人那裡學到什麼，可能就是別人要從我這裡學到什麼。」她學會先去思考是否宇宙想傳遞什麼訊息給自己？讓痛苦破繭化為上天的禮物。

她進一步舉例說明，她曾去徵選一部片，明明已經到了選角最後一關，選角及導演都覺得她表現得很好，最後卻因名氣不夠遭淘汰。她坦承，那時陷入低潮，面對「努力卻沒有用」的徒勞而無力、無奈，但她未因此停滯，想想也許時機未到，只待繼續努力。幾年後，她憑藉努力被看見，成了其他作品的女主角。

兜兜轉轉，該是你的跑不掉；表演這件事，不單給予成就感，亦讓姚愛寗慢慢找到自在、喜歡的自己， 她也相信，演員當時的狀態如何，貼近這個狀態的角色會自己來「找」演員。

比如這次的小青，本來正在拍電視劇無法抽身，但導演曾禎堅持等她，相信她能把小青駕馭妥當。戲拍完了，姚愛寗多次表示，演出後深陷角色情緒，既痛苦卻甘願，既想切割卻不捨，這大概就是全心投入的代價吧。在對的時間、對的狀態，她不是在「扮演」小青，而是成為一體。儘管花了些掙扎下戲，現在回顧起來，還是掛著笑。

「這真的是命運的安排。」姚愛寗給出這個結論。不論是踏入表演或遇上角色，一切都是剛好的緣分。轉身向前，姚愛寗甘之如飴；也可以這麼說，屬於她的旅途，才正要啟程。

「我覺得只要你很誠心、你去努力，你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麼樣的意識、什麼樣的能量，它總有一天會回到你身邊，可能不是現在，可能不是用你想像中的方式，可是它會回來。」

採訪、撰稿：黃羽萍

編輯：薰鮭魚

攝影：陳希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