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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3

專訪曾沛慈、曾之喬|歌手或演員?想傳遞什麼,比「你是什麼」更重要

以台灣、新加坡兩地為背景,改編 2016 年轟動全台的 ATM 盜領案,拉出雙軌故事線,電視劇《你那邊怎樣‧我這邊 ok》首創台灣、新加坡雙線播出方式,讓觀眾透過兩地的故事情節拼湊案件真相。

演員曾沛慈與曾之喬,也因這部戲劇首次合作。同為歌手出身、跨界戲劇,表演路上的跌撞與獲得狀似雷同,卻也只有當事人懂得箇中滋味。

起先演戲,是為了離唱歌近一點

問起兩人的表演初體驗,她們不約而同大笑:「就是慘啦!」

「剛開始演戲根本什麼都不會啊,很菜。光拍個走路的鏡頭就拍了20次!走路欸,我每天都在走路,怎麼會上了鏡頭,走路就變得那麼難?」如今回想,曾沛慈還是忍不住一臉挫敗。

2007年,曾沛慈因歌唱選秀節目踏進演藝圈,一顆心熾熱,很想唱歌。但發片需要人氣,人氣來自曝光,比賽結束兩年後,她從接演偶像劇開始亮相。「剛開始演戲,真的是邊演邊學,什麼都不懂,只好胡亂地把自己會的東西給出去。我根本不知道表演是什麼,我就開始演了。我只覺得,完成這個工作,我可能會離唱歌近一點。」

曾之喬聽了,在一旁深深點頭。像飛蛾與火光,有些彼方我們奮力抵達,或許是為了感受疼痛,「我也是為了當歌手去演戲,我從小就是一個很有企圖心的人,給自己很多目標。為了目標,不管抵達的路有多痛苦,我就是會努力跨過,我就是要過去!我每一場戲都哭不出來,都是被罵哭的,那時候每天聽到最多的詞就是『豬頭』。」曾之喬不好意思地說。

這一跨,從女子團體Sweety裡的喬喬、偶像劇《紫禁之巔》的小影,再到《必娶女人》中的郝勝男,一路走來,既挫折也成長,伴隨必須學會的釋然。回望那日日被罵豬頭、默默悶著頭哭的女孩,曾之喬表示,若真要給什麼表演建議,她會說:「不要替自己設太多目標,不要為了達成、超越目標而為難自己。」這是她用疾病換來的體悟。

她自白,過去自我要求高,每天就為了打破目標而活,卻從沒認真生活過,19歲時,她得了憂鬱症。「直到生病了,不得不慢下來,真的跟自己相處,感受自己喜歡、討厭什麼,慢下來才有機會細看過程。我要說的就是,不要替自己設太多框架,享受那個做的過程,而不是眼中只有目標。」對曾之喬來說,表演心法無他,唯有放下,才能真正獲得,從生活到舞台都是。

曾沛慈的比喻完美補充了曾之喬的思路,她說,表演的「鬆感」與「爽感」常是毫無防備襲來。就像按摩,得先放鬆緊繃的肌肉,欲仙欲死的爽感才會隨之而來。

「表演心法,我真的沒有,也還在學。但我發現,當你一直給自己壓力、要自己突破,那個享受表演的『鬆感』就是不會出現。表演這件事,我覺得是急不了的,那種進步的時候都是毫無防備的,我想,這也是一種熟能生巧吧!」曾沛慈露出招牌的傻大姊笑容。

當演員能不能做自己?表演是學習自處的過程

從歌手到演員,熬過了菜鳥練功期,現在的曾之喬與曾沛慈認為表演刺激、多元又好玩。演戲宛若媒介,讓她們與自我、他者和未知世界起了化學反應,迸發新的自己。

這次參與《你那邊怎樣‧我這邊 ok》,曾沛慈飾演一位追求真理的記者,她坦言,這個角色讓她反思何謂「真實」,亦看見不同職業的難處與價值,「我們都是被採訪的人,以前可能會對自己的隱私很保護,但因為演了劉維芸這個角色,我才明白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在記者的環境,他需要流量、需要內容被觀眾看見。有些人得先爬到相對的位置,才有權力或能力去做深度的、有價值的報導。」

劉維芸這個角色有股不畏世故的傻勁與執著,曾沛慈笑說,很像看到以前的自己。往往如此,表演對於演員或觀眾,都會映射出部分的自己,喜歡的、討厭的、丟失的、還在建構的、歡愉的、毀滅性的……,有些是種提醒,有些要你學著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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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演看來光鮮亮麗、實則孤單的星二代,曾之喬坦言,屬於她的表演功課,正是學著同理。「我在演范筱艾的時候,內心是很不舒服的。因為我是個很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但這個角色,她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一直忙來忙去,她內心是很空虛的。她忙著要被愛,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因為同理,才能夠柔軟;一個個「他人」的人生,讓曾之喬得以近看自己的執著,才懂得踏實。

初來乍到表演領域的演員們,好像都曾有過「自己」與「角色」的虛實困惑,究竟,演員要不要丟掉自己?曾沛慈用一個故事巧妙回答,「有次戲殺青了,我覺得我太做自己,我不確定做一個演員能不能當自己。於是,我打給很喜歡的一位演員前輩,告訴他,殺青後覺得自己好像『太做自己』了。他就說,他不覺得演員要完全捨棄自己,再怎麼演,還是會有一部分真實的自己在裡面。他覺得,喜歡做自己、跟自己相處,是成為一個好演員的第一步。

當她認清「做自己」的重要性,曾沛慈笑說,覺得自己長大了,也不再掙扎要切割「自我」與「演員」兩種身分,因為那都是她,都很真實。「儘管我在演戲,但情緒是真實的,感受與表達也都是隨著角色一點一滴建立起來,非常真實的啊!」

歌手還是演員?找到想傳遞的東西,比較重要

在演員路上,她們有感而發,總有段時期得學著自處;對生活有了感悟,才能把這份感受透過表演傳遞出去。若無法肯定自我的價值,又如何期待觀眾能發現你的特別?

無奈「做自己」、「愛自己」說多了,有時便成為矯情的口號,曾沛慈與曾之喬要說,「認清自己」或許是更重要的事。

「你必須先求溫飽,才會考慮到心靈層面上的事。有時候我看見街上的遊民或生活得很困苦的人,去跟他們說:要愛自己喔!他們一定會翻我白眼,然後叫我先給他們錢吃飯再說。所以,我覺得,可以思考這個問題(愛自己)的人都是很幸福的。」曾沛慈一席話說得直白,卻也直指核心。「還是先去感受自己吧!想想看你對自己的評價是正面多於負面的嗎?你肯定自己嗎?你有真心地喜歡每一天,把這一天活得有價值嗎?」她歪頭問。

談到與自己相處,曾之喬深有感觸。多年前,公司要幫她發個人專輯,製作人問:「喬喬妳喜歡什麼?」她開始分析自己唱怎樣的歌、跳怎樣的舞較有魅力,導演卻回答:「不是不是,我是說,你自己。不要管別人在不在意、同不同意、喜不喜歡,你自己喜歡什麼?」她瞪大眼睛說,當下一個都想不到。那時的她,汲汲營營於外界的注目,自身到底追求什麼、能成為什麼,她絲毫沒給過時間去思考與理解。

「我回去想了很久,突然想到有部很喜歡的電影叫《戀愛沒有假期》,這部戲帶給我很多很多的快樂跟愛。所以,如果你連自己真實的喜好是什麼都不知道,要怎麼談『做自己』?『與自己相處』?還是要好好過生活,感受生活,才有東西可以分享、表達。」曾之喬溫暖表示。

每首歌、每部戲都是故事,每個故事的存在都是為了「分享」

起初都懷著唱歌的熱忱栽進表演領域,路走得久,看似離初心遠了,但再仔細聽聽她們對人、對生活的熱切關懷,才發現,唱歌與表演的初心有何分別?都是著眼日常,為了分享。

「我覺得,每一首歌、每一部戲的存在都是分享。」曾沛慈再度分享一個印象深刻的故事──一個百老匯演員總在演壞人,但他又是虔誠的基督徒,這位演員被問及,該如何以這樣的身分背景傳遞價值?他回說:「我只在意,如果人們失去美好的信念,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曾沛慈說這個故事的時候,眼裡有隱隱的堅定。事物不論以什麼形式呈現,以善或惡的姿態現身,能讓人們去思考,就是很有意義的事,「其實,每個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能夠帶給其他人內心一點獲得,不論好的壞的,我覺得那都是很好、很好的。」

今年,曾之喬出了一本書《一個人去丹麥,寫一本書》,揭露自身脆弱,聊與憂鬱症共處的過程。儘管那是自己最孤單的真實狀態,她還是想說出來,因為她知道,有人會因為自己的分享而獲得陪伴。

「我去丹麥有很多體會,我常哭,常迷路,但我發現,讓別人幫助你是沒有關係的,偶爾脆弱也是沒有關係的。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找到快樂,但我學會跟自己相處。」曾之喬直言,學會跟自己相處、放下執著,她發現,演員根本不用爭,角色會來找你。「演得深的時候,你就會懂,為什麼是我要來經歷這一些,一定有一些是只有你這個演員能分享、你能演繹的東西。」

訪談最後,請兩位分別留段話給新進演員,或處在人生交叉口的讀者,盼望大家找到真正想傳遞的東西後,讓輕盈的心一路領你往必須經歷的生命歷程去。

「沒有哪一條路會是錯的,但要記得,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要用力地對自己的選擇好好負責。」──曾沛慈
 「不要害怕丟臉,感受到丟臉就是你在破壞框架,你在學習了!」──曾之喬

採訪、撰稿:吳孟倫

編輯:薰鮭魚

攝影:陳希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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